不多时,汽车已驶进市局招待所大院,房间早已订好,三人进入大厅直接坐电梯去了房间。
康小北很识趣,进了房间,放下韩印的行李便找借口先行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叶曦和韩印两人,气氛反而没有先前那般自然。两人干坐着,谁也不吭声,偶尔四目相对又很快挪开,末了还是叶曦清咳两声,大方地打破沉默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我办得有些问题?”
韩印抬头笑笑,不置可否,语气淡淡地反问道:“怎么不早点找我?”
“我知道你现在是顾菲菲御用的侧写专家,平时还有教学任务,肯定特别忙,所以没好意思打扰你。”叶曦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但声音多少有些不自然,稍微顿了一下,又嗫嚅道,“好吧,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对案子的严重性估计不足,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了,只好再厚着脸皮求你喽。”
韩印听得出叶曦的话里似乎带有一丝醋意,心里便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仿佛一下子回到两人初见时那种情愫暗生的感觉,不过转瞬他脑海里又冒出个理智的声音:“韩印,你先前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真正喜欢的是顾菲菲,在叶曦身上你更多的是寄托了对母亲的思念!”
于是,此刻的韩印只能又祭出他惯常的微笑策略,以掩饰他内心的不知所措。
“走吧,一起吃个饭?”叶曦未察觉韩印的异样表情。
“算了,咱们就别客气了。”韩印愣了几秒,拒绝道,“现在还不觉得饿,先抓紧时间看点案子资料,饿了我再叫送餐。”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也别看太晚,早点休息!”叶曦撇撇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有需要随时给我挂电话。”
韩印装作没看到叶曦的表情,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送走叶曦,韩印将文件摊在桌上,开始专心研究案情。
案子的犯罪标记很明显,当然最值得研究的是凶手的涂鸦行为,他将笑、怒、睡、羞涩、封嘴等表情的漫画头像留在抛尸现场,到底是出于怎样一个心态呢?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因为它能直接映射出凶手犯罪的本质动机。
从头像漫画描绘出的表情各不相同这一点来看,也许凶手是用它们来记录犯案时或者那一段时间的心情,可能是个很随性的习惯动作,带有些恶作剧和玩世不恭的心态,显示出凶手的年龄相对较轻,深层次地则折射出其严重的反社会心理障碍。可如果涂鸦是一种诉说,承载着更加具体的寓意,那就跟年龄、习惯、兴趣等没什么关系了,而是一种偏执和妄想的心理在作祟;促成此种心理的根源,多与某一特定的刺激性挫折情绪有关。
而从这样两个层面来解读涂鸦,就如前面说的,所对应的犯罪动机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更偏向于凶手是以劫财为作案要目的;后者则表明凶手意在杀人,劫财只不过是用来混淆警方办案方向的举动。
接着韩印细致地审阅了法证报告和案情记录中对犯罪手法的描绘,可以看出凶手每每在勒死受害人之后,都要附加一个割喉的举动,这在普通人眼里纯属多此一举,也就是说它不属于犯罪惯技,而是一个标记行为,应该从心理需求层面来解读它的意义,或许割喉动作映射的是凶手某段刻骨铭心的悲惨经历。至于犯罪手法有变化,可能跟凶手的心态和犯罪现场环境的制约有关——起犯罪,凶手还未形成相对成熟的犯罪模式,他把受害人控制住,或许是企图通过折磨他获取银行卡的密码,不过最终又可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放弃了相关提取,所以随后的案件干脆跳过对银行卡的企图,也就没必要再执行虐待的行径。
而案现场的状况,除个现场属抛尸之外,其余的均为第一犯罪现场,分别为:二号案件,生在一个高档网吧的后巷,时间是6月4日夜里11点左右,因为那网吧是禁烟的,所以受害人是在上网游戏间隙跑到后巷抽烟的时候遇害的;三号案件,生在一个街边的公厕里,时间是6月19日晚8点左右,当时受害人的车还停在街边,估计是突然尿急,然后下车上厕所时遇害;四号案件,生在一个无人看管的露天停车场中,这个停车场紧邻该受害人居住的高档社区,因为小区里车位满了,所以包括受害人在内的一些居民便把车停到小区外,他具体的遇害时间是在6月28日凌晨一点;五号案件,生在一个老旧的住宅社区内,时间是7月7日凌晨两点左右,受害人当时是在离开一个女性朋友的住所后遭到劫杀的。总体来看,凶手要么是跟踪作案,要么是采取伏击的方式。
如果只针对方位来分析,可以看到凶手作案没有一个特别集中的区域,整个市区东南西北各方向都涉及了,究其用意,恐怕一方面是为了选择没有摄像监控的区域,另一方面可能意在干扰警方对他本人日常活动方位的判断。不过,这只是从受害人系“随机目标”这个层面来说的,如果是“刻意选择的目标”,那有关方位的分析就另当别论了。当然,就这样一个大范围的作案,而且凶手又似乎非常熟悉地形地貌,可以推断他是本地常住人口,且拥有一辆汽车……接下来韩印要集中研究一下受害人:受害人都是本地人,年龄自19岁到28岁不等,家庭条件相当优越,有的还是富二代;他们都不用工作,整天就是挥霍父母的钱穿名牌、逛夜店、泡女生,个别的还有吸毒史,反正就是喜欢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寻求各种刺激,个顶个都是典型的败家子。
这几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都是标准的party(聚会)达人。他们热衷各种社交聚会,彼此之间也算熟悉,基本都是在一些聚会场合上认识的,有酒会和舞会时,也会互相召唤一声。不过这拨玩家人数挺多的,不限于他们五个,而且他们也不是总在一起玩,各自还有另外的圈子,尤其据说生凶案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各玩各的,联系不是很密切,所以他们之间相识的这种关联能否成为他们被劫杀的主要因素尚不好判断。如果凶手只是盯上他们这拨人经济富足的特质也是可以说通的,不过不能回避的是在整个案件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怨恨或者仇恨的情绪,否则凶手不会那么决绝地施以杀手。
因此韩印赞同叶曦先前在抛尸现场的直觉,凶手好像确实是有意识地要向外界展示受害人的惨状,这就有了些“处决”的意味,似乎他想要让全世界看到他“处决”的举动。由此,韩印心里其实是略倾向于凶手是一个偏执妄想狂,但与臭名昭著的“冶矿连环杀手”不同,他有可能是一种使命型的杀手,而非追求权力型的杀手,也就是说,凶手作案的主要动机非谋财而是“害命”!
正如前面提到的,本案凶手由普通人蜕变成连环杀手,很大程度上是受到特定刺激性挫败事件的打击,而这个刺激性诱因与涂鸦很可能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说解读出涂鸦背后的寓意,是整个案件侦破工作的重中之重。
至于接下来的调查方向,除了维持原先排查区域内前科犯的工作,以及与邻近城市警方保持沟通,以防流窜犯作案的可能,韩印认为还应该重视受害人本身那个所谓的达人或者说玩家的富家子弟群体,也许凶手就来自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