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燕与童悦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他很清楚。耳听为虚,他去了医院。
“好多同事都知我有个继女叫童悦,吃饭的时候随口提起,我才知她这几天带学生在这体检,隔天自己来做了手术。岁数不小了,为什么不要孩子?”
钱燕问他,他问谁?
他一言不,凛寒肃然的气息透体而出,童大兵扯扯钱燕,让她安静。
那晚值班的医生休年假了,钱燕托人拿到那晚的医疗记录。
“好奇怪,有两个童YUE,不过一个是愉悦的悦,一个是阅读的阅,你们要找的是哪个?”护士问道。
“愉悦的悦。”他的话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心底有一点一丝细微的凉意,慢慢的渗透,好似一点点细小的疼痛,却折磨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疼得不能自已。
“哦,28岁,药流,胚胎堕下很完整,病人没有其他异常症状。”
这不是凌空的一道霹雳,却叫他一次性尝够了春夏秋冬的所有表情。
“小悦怎么这样,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一声?不是有什么隐情吧?”钱燕嘀咕。
童大兵脑中一团糨糊,“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叶少宁浑身绷得死紧,蓄势待的怒气磅礴在身体里滋生,无可奈何又无处泄。
“爸、妈,我有事先走。”好一会,他说道。
语气平静、温和,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其实没有事,但他必须要离开。
“小心开车,好好问小悦。”童大兵哀求地看着他。
他想笑,却没成功。
手术时间已是十多天前,她沉默到现在。他问,她就会说吗?
不知为什么,虽然不止一次看到童悦与苏陌出双入对,但他从没有往最坏处想法。他觉得童悦不是随便的女子,她不可能和苏陌在身体上有任何亲密接触。
如果她真的如他所想,孩子肯定是他的。又不是意外流产,她不抽烟,又不沾酒,生活有序,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天早晨,她呕吐,他偷偷的欢喜,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说“即使有了,我也不要。
言必行,行必果,童悦的作风。
黑色的奔驰在黑暗里奔驰,交通电台响起悲凉的旋律,忧伤的一歌,我爱的人伤我最深。歌声叫他一怔,他愕然地瞪大眼。
他爱上她了吗?
他苦笑,心中疼得不能呼吸,应该不叫爱,而叫恨了。
车停在实中的围墙外,一幢幢教学楼灯火通明,晚自习已开始。
双腿有点软,他无力推门下车。
她不珍惜她和他的孩子,同样也没珍惜自己。傅特助天天来看她,只说她清瘦无比,他变着法的换馆子换口味的给她送菜,也没效果。原来是这么一番缘由。
她都没休息么?
她到底怨的是什么?不只是怨他,也怨自己。
她不要婚姻,也不要将来了吗?仿佛这已是人生的尽头,她走累了,一切都不留恋了。
他缓缓降下车窗,吸下一口夜风,仰起头,月光如水,洁白晶莹,洒落一地,远远近近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银色。
这银色刺穿肌肤,照进他心底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