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真是我吃的,你们就放过孩子吧。”老头的额头已经将松软的黄土叩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老人家,这土豆还没成熟,你怎么吃掉它的叶子?那样这颗土豆不就废了吗?”朱由检想起刚才小女孩嘴角的绿色水迹,她定然也吃了。
“回军爷,饿,实在是饿呀。”老头嚎啕大哭,但干瘪的身子没有什么水分,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没有,大哭也就变成干嚎。
这老头的出现,太过蹊跷,加上光打雷不下雨,要不是身边的三个孩子,一个个面黄饥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王慕九定然以为,这是隐身功夫太好的刺客。
“什么,你们因为饥饿,才吃的叶子?”朱由检的眼睛瞪得快赶上那孩子的脸蛋了。
“是呀,军爷。要不是饥饿,谁会吃这呀?军爷,你看看,这三个孩子,一个个瘦成啥样了?军爷,看在他们的爹也是当兵的,你就放过这几个孩子吧!”
“可是……可是……这能消化吗?”朱由检鼻子一酸,但还是强忍住自己的冲动。
“这哪能消化得了呀?每次大便都是……唉!可〖~,是孩子们实在是饿呀!”老者似乎现了什么,“不,不,孩子们没吃,都是我一人吃的。”
朱由检再也抑制不住,眼眶一热,他赶紧转过身去,“老人家,你起来吧,我们决不会为难孩子。”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只要你们放了孩子,我跟你们走。”老者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才拉着三个孩子站起来。
半响,朱由检的眼睛已经冷却下来,他回过身,“老人家,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两个儿子儿媳,其中一个儿子在当兵。”
八口人,如果不是接近断炊,谁家舍得让孩子吃这些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的叶片?“慕九?”朱由检唤过王慕九,耳语一番,王慕九带着一名士兵飞驰而去。
“军爷,你不是答应放过我的孙儿?”老者空洞的眼睛露出惧色。
“老人家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孩子。你儿子当兵,朝廷不是给军饷吗?”
“是,可是儿子也只能吃个半饱,还要训练,哪里顾得上家里?”
难怪祖大寿下了死命令,就差没抢那些大户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朱由检想不明白,这大明的百姓,怎么就如此贫困?
他现在明白,在后世的历史上,陕西的义军多次被招安,又总是在招安之后,重新走上反叛的道路。
因为他们没法当一个顺民,因为招安之后,他们还是饥饿。
陕西的匪患他是暂时平息了,但要彻底捣毁义军存在的土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饥饿,会让那些即便原本善良的百姓,也会失去本性。
看着这几个瘦得只剩下皮肤和骨骼的老少,朱由检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对士兵们说:“将干粮拿出一点,先让他们吃饱。”
几名士兵拿出身上携带的干粮,递了过去。
三个孩子的眼睛放出光来,面色也霎时红润,但他们的小手只是抬了抬,还不敢过去,都把目光投向老者;老者却是奋力抓住一块烙饼,就要往嘴里塞,但却是瞬间石化了:“老汉就要跟军爷走了,还是别浪费了,让孩子们吃吧。”
朱由检再次眼热:“老人家,我们不会带你走,也不会带走孩子。你们吃吧。”
老者审视着朱由检,现朱由检似乎不是在说谎。他双手从士兵们手中抢过烙饼,分给孩子们,自己也是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老者恢复了年轻时气力。
“老人家,慢点吃,别噎着,管饱。那个,给他们水。”
朱由检的话,他们都听不到,直到士兵们将水壶递到他们的手上,他们才对准水壶猛喝。
一块烙饼下肚,又喝了半壶水,老者的速度慢了下来。
“老人家,我问你个问题。”朱由检小心地提问着,就怕老者呛着噎着。
老者拼命点着头,眼睛还是盯在手中的烙饼上。
“你们村子的百姓,都和你们一样吗?”
“嗯,大家都差不多,每天能喝两顿麦糊,就是村中的大户了。”老者吞咽下口中的烙饼,又准备咬下一口。
朱由检彻底无语,他一直在思索:这陕北,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贫困?
大明没有经济学家,朱由检在后世学的也不是经济学。
但朱由检归纳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让百姓有饭吃,让百姓有钱花。
但他知道,要实现这些目标,却是异常艰难。
先就是吃饭问题不好解决。
大明的粮食并不富裕,有大户囤积粮食不错,但大户囤积的粮食分给数千万百姓,却是不值一提。
大明的地域虽然广阔,但山地太多,真正能种植粮食的耕地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