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栓心里一阵高兴,在这里听上面说话,虽然不算太清,但勉强可以分辨出内容,他侧起耳朵,仔细倾听。
“老二,”另一个苍老些的声音说道:“你总是意气用事,张大哥是怕你冒失,出危险,你怎么不懂得好赖?”
“我怎么不知道好赖?咱们商议这么些天了,你们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象个小脚娘们一样,我真和你们闹不到一个壶里。”
从崖上,又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老二,你说谁前怕狼后怕虎了?要是害怕,我也不会启动这档子事,张敬尧拿咱们当眼中钉,说不定哪天便被他收拾了,这个局面,大家已经看明白了,可是,怎么个干法,却不得不小心,老四汤将军虽然和老大有嫌隙,但他们毕竟是亲弟兄,你想拉着老四入伙,这明摆着是请猴子摘桃,说不定,还把咱们几个给陷进去。”
那个“老二”的声音说:“可是,没有汤将军帮助,咱们能成么?即便起了事,别说撼不动张敬尧,连咱们自己也逃不了,就算咱们跑得快,能跑得出湖南地面么?”
崖上,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那个沙哑的声音又说:“你这话,听着有道理,实际是从根子上出了差错。咱们起事,目的先是保命,其次才是对抗姓张的,按你的主意,咱们先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那还有几分成功的希望?你只看到了老四汤将军和他大哥有嫌隙,可是,这样的嫌隙,能有几分把握让他帮咱们?稍一出差池,上千条性命,岂是儿戏?”
“没错,”“张大哥说的有道理。”有旁边的人,乱嚷嚷附和着。
胡栓明白,他们所说的“汤将军”,是指张敬尧的四弟张敬汤,张敬尧兄弟四人,分别以尧舜禹汤命名。这四兄弟眼下是湖南的掌控者,个个心狠手辣,被百姓称为张氏四虎。
听上面人的议论,显然是要反对张敬尧,并且,这几个人若是军人,那就说明,张敬尧军队内部,有人在谋反,这个消息可太重要了,胡栓觉得一阵激动,不由攥了攥拳头。
崖上,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开口了,“老二的担心,其实也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咱们的人全划拉到一起,也不过千把人。而且,真到起事的时候,也说不定还会跑掉多少。能剩下几百人,就不错了。若没有援助,真的是……唉。”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找汤将军。”周围几个人又乱哄哄地嚷起来。
“可是,你们又有什么好主意?”
沙哑嗓音的“张大哥”又说话了,“大家多想想办法,未必便没有出路。我们营里有个兄弟,认识城里的一个大学教授,那个教授,据说和直系的吴佩孚相识,我想,能不能……”
“咳,”老二说道:“这么拐着八道弯,吴佩孚能买帐?再者说了,那个教授,可靠不可靠?会不会把咱们兄弟给卖了?”
崖上又沉默起来。
“实在不行,咱们就硬来,闯出去更好,闯不出去,顶多拼掉算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嚷嚷起来,他的话,倒引起了几个人的共鸣,“对,拚了,”“反正不能再受这份窝囊气。”
“张大哥”说道:“大家既然都有这个勇气,那咱们何不先探探这个教授的口风?事情一定是要保密的,若是能取得教授的帮助,岂不是妙?若是行不通,再拚,或是想别的办法,也不迟啊。”
“行啊。”老二改了口,也同意起来。几个人乱七八糟地争论了几句,对这个方案,似乎是肯定了下来。
胡栓和段老三、秃头听得津津有味,上面的声音却没有了,看来是商议完毕,再过一会,无声无息,段老三说:“他们可能是回去了。”
从这里仰头向上望,看不见平台上人的活动,看看久无动静,三个人重新拽着茅草山石,爬上崖来,四下张望一阵,并无人影,便返身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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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砖瓦厂的小屋里,何原、万教授、钱之厚等人都到了。胡栓将偷听到情况,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果然,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何原叼着烟袋说:“这不奇怪,张敬尧这种人,对百姓阴险毒辣,对自己人也阴险毒辣,手下的军队,不会铁板一块,有内哄,也是正常现象。这个机会,咱们一定要抓住,要利用。”
钱之厚看着万教授,笑道:“他们说的那个教授,不会就是你吧?”
“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