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仪笑道:“小安,你别怪我说你亲族的不是,当时大家私下里都在感叹,真是便宜了安保凤。当然,感叹得更多是韦庶人媚上祸国,堂堂皇子居然被棒打鸳鸯。”
安怡苦涩一笑。她当然不能怪别人瞧不起安保凤,因为她这位父亲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眼高手低之辈。她在他的漠视和憎恶中长大,又在他的漠视和厌憎中静悄悄的死去。论起来,她最恨的人是张欣和田均,次一等憎恨的人是继母田氏,最不愿意见到的却是安保凤,所以她入京至今,有意无意间就没见过他一次。
“王家因为觉得对不起女儿,给女儿的陪嫁就很丰厚,王大小姐出嫁时真是十里红妆。后来么,蜀王一直不曾婚配,王大小姐也只得一个女儿,就是今日蜀王妃反复提起的安九小姐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二人一直藕断丝连,事情败露,退无可退只好连夜奔逃,诈死埋名;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一年的冬天,两个人在狮子山偶然相遇,旧情重燃,之后一不可收拾,就有了后头的事。
安三夫人暴病身亡,蜀王府里则多了位姓朱的美人。来历不明的女子,当然是做不得皇家媳妇的,因此先皇便给蜀王选了一名敦厚温柔的女子做正妃,姓朱的美人也得了侧妃的封号。但到底是牵扯到了这么多人,又不光彩,蜀王只能在大婚后就带着妻妾去了封地。一去多年,若不是今年圣上突然想起他来,终老蜀地也是有的。”
高尚仪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羡慕来:“虽说朱侧妃只为一己私情便抛夫弃子,背弃父母亲族姓名,放着好好儿的正妻不做,宁愿委身为妾的行径着实不妥,但谁提起她来,也要赞她一声好容貌,更要叹息一声蜀王殿下好痴情的。”
他们情根深种,他们各种不得已,他们不在一起就会死,安怡都理解,可是谁会记得起,还有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一夕之间便失去了母亲,接着又失去了父亲和祖母家人的喜爱,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阴冷的院子里,苦闷地看着四方形的天空?如果不是有祖父的体贴疼爱,她只怕和过街的老鼠差不多吧?
其实也差不多,姐妹们不和她交往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娘,她们觉得她会带坏了她们的名声,祖母不乐意见她是因为看到她就想起了耻辱,不许她出门是因为怕亲族好友见到她就想起这件不光彩的事。可是,她何其无辜,她身上流的是安家的血,他们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样死去而无动于衷。
安怡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空得犹如被人生生挖了一块。她一定要问问那个人,为什么?
“小安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高尚仪连忙拿帕子给安怡拭泪,着急地道:“小祖宗,快收了泪,叫人看了去可不是耍处。”
安怡边流泪边不好意思地笑:“我是想着,那位安九小姐真是可怜,生母如此,她在家里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高尚仪见她渐渐止住泪了,便松了口气:“你呀,还真是菩萨心肠。肯定是要受委屈的,但谁叫她遇着这样的娘呢?阿弥陀佛,快别说这个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娘娘罢。”
安怡梳洗好了,与高尚仪一前一后往正殿而去,忽听已经落钥的宫门被人从外激烈地拍响,拍门声夹杂着宫人急促惊恐的声音:“皇后娘娘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