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听见了她的动静,门被人从外轻轻叩了两下又被推开,两个上了年纪的宫人提着热水和盥洗用具进来,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轻声道:“奴婢伺候安大夫盥洗。”
等到收拾妥当,安怡随手在荷包里抓了几个银角子递给两个宫人:“辛苦两位姑姑了。”
两个宫人都没有拒绝,其中一个身形纤瘦的宫人在接银角子的同时,飞快地将一个纸团塞进了安怡手里,这时候天边刚刚泛白。安怡一直等到宫人伺奉她用完早膳才瞅了空子打开这个纸团。
字是谢满棠的,言简意赅:“已知,小心,安心。”安怡若无其事地把纸团撕烂扔进了香炉。
自从皇帝来过后,梁皇后就像陡然放下了心事,每日里倒有多半时间在昏睡。安怡很闲,闲得整日去教心事重重的高尚仪认药记药理。有那么几日,她恍惚觉得外头的世界离她很远了,安侯府的人和田均、张欣这些人,好像都只是上辈子的事情。
梧桐宫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她却终于见着了张欣那位堂姐张婕妤。张婕妤的年岁也不算小了,入宫也有将近十余年,早年也是个娇媚的美人儿,也曾受过宠,只可惜没能抓住机会产下皇嗣。她出身不算低,若肯安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可惜她心大不服,这就导致她不得不左右逢源。
左右逢源也是种本事,比如那对钧窑花盆是张欣透过张婕妤送给黄淑妃的,比如那碧玉膏是莫天安透过莫贵妃赏给张婕妤再引张欣上当的。如今张婕妤又乖乖巧巧地跟着莫贵妃来探梁皇后的病了,转眼间就又笑嘻嘻地跟安怡攀上了交情。
张婕妤问的都是些女子护肤美容养身的方子,她的眉眼举止有张欣的影子,却又比张欣看上去多了几分宫中女人特有的温婉安静。
但张婕妤真的没必要特意来讨好自己,安怡很明白这一点,越是懂得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就越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何况宫里人都知道,黄淑妃和她已经势同水火,张婕妤犯不着冒险得罪黄淑妃。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婕妤自然能感受出安怡不咸不淡的态度,宫中的人,谁会轻易就和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掏心窝子呢?距离要靠人来拉近,张婕妤深谙此道,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素白纨扇子半掩了口,凑过去小声道:“听说安大夫的父母幼弟师父还在昌黎?”
安怡点了头。
张婕妤就担忧万分地道:“那可怎么好?虽说有黄家军镇守着飞龙关,靺鞨人进不来,但边关打仗,昌黎多少要受些波折,妇孺们总是要受点惊吓的。”
安怡皱了眉头,反问道:“边关打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