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权贵一怔,细细寻思了一下,却觉得姜宓这回答似也有理。
这时,刑罚司的人也来到,一个中年人把尸体翻转来翻转去看了一番,说道:“这人浑身酒气,黄牙黑黄,形容瘦削,双手粗糙衣裳虽新,脚上却有泥印,应该出身贫穷。”他转过头,朝着几个下属命令道:“你们去西街那些穷人住的地方去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失踪。”于这种乱世,死人实在是太稀疏寻常的事,再加上死者又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背景的穷人,于是那中年人又客客气气地朝着姜宓等人说道:“诸位姑娘还有这位夫人,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事实上,众贵女早就一刻钟也不敢呆了,只是姜宓没有话,她们只能紧紧抓着自家婢女的手,却不敢移步罢了。
姜宓自是自己不走,她们是不敢走的,她朝着那中年人盈盈一福,浅浅笑道:“那妾身告退了。”话音一落,她便步履优雅的朝楼下走去。
当姜宓来到楼梯口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众人的议论声,“果然是幽州杨夫人,居然对杀人毫不畏惧。”“竟是个杀人如杀鸡的。”“这妇人外表那么纤弱绝美,手段却这般狠辣!”
这时,崔子映也是浑身瘫软手脚没有半点力气,她在几个婢女地扶持下慢慢向楼下走去。见她始终眼巴巴地看着杨夫人的背影,直到对方上了马车还在看,一个婢女轻声问道:“姑娘,你看杨夫人做什么?”
崔子映眼巴巴地望着,双眼红通通的低语道:“我想让杨姐姐送我。”
众婢:“……”
而这时,那些贵女也一一从崔子映的身边经过,她们在看到崔子映现在这番模样时,有的唇动了动,有的目光闪动,有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同情,有的想要嘲笑,可不管是谁,那念头刚刚浮出来,便都换成了畏惧和垂头丧气。她们低下头,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从崔子映身边走过。
姜宓坐在马车中,她拿出那一叠素花纸劵欣赏起来。
这时,一个帮她拦在楼下的护卫低声说道:“夫人,你今儿个莽撞了。”
岂止是莽撞?简直就是招惹了无端的灾祸!那些个贵女哪个不是官宦权贵出身?今天的事,就算要倒霉也是那崔子映倒霉,关自家夫人什么事?夫人弄出这一手,那崔子映是救出来了,可她自己也被这十几家的贵女记恨上了。如果有哪个贵女忍不住告诉父兄,那记恨她的就是一个家族!
面对两个知情的护卫们指责的目光,姜宓却只是笑了笑,她淡淡说道:“这是乱世!乱世当中,只要手中有了刀剑和身后有了兵马,就无所畏惧!”
这时,另一个护卫马上替姜宓说道:“夫人说得也是,那些人就算记恨夫人,他们又能把夫人怎么样?反正这汴梁城里没有咱幽州杨氏的生意。实在烦了,夫人回到幽州便是。”
听了这护卫的话,姜宓歪了歪头,笑而不语。
很快的,她便回到了府第。
就在姜宓前脚回府时,后脚,崔子映也扑入了前来迎接她的崔子轩的怀里。
一扑到哥哥怀中,崔子映便是放声大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样子真让崔子轩心疼极了。
连忙把妹妹抱住,崔子轩翻身上了马车。伸手把车帘严严实实罩住后,崔子轩又吩咐外面的护卫注意隔开人群。然后,他再叫崔子映的两个婢女也上得马车,沉声询问起来,“到底生了什么事?”
到底生了什么事,那两个婢女也是一头雾水,她们怯怯地看着崔子轩,却说不出话来。
崔子轩明白了,他手一挥,吩咐婢女下车后。崔子轩一边让马车启动,一边给崔子映拭着泪,“生什么事了?告诉哥哥,哥哥为你做主。”
崔子映实在后怕到了极点,她哆嗦着,把刚才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崔子轩已是脸色黑沉,他冷冷地说道:“好端端聚会的地方,怎么会有醉汉混入而不被人拦下?还有,那醉汉直冲着你前去,一见就紧紧抱住,分明是有人授意!”他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你名节?”转眼他又安抚崔子映道:“阿映别怕,这事哥哥定会查个水露石出!”
对于崔子轩的能力,崔子映比谁都要有自信,她哽咽地点了点头,颤声说道:“今日要不是有杨姐姐在,哥哥,我这次只怕是活不成了!”
按说,这样的乱世,妇人的名节自然没有那么重要。可崔子映却是出自博陵崔氏这样的世家,世家最注重名声,也因此对女子的束缚远比别的家族可怕。如果那个幕后之人算计成了,今日看到那一幕的,可不止是十几个贵女,而是整个醉月楼的客人。有所谓三人成虎,到时闲言闲语之下,崔子映不是被逼得自尽以表明清白,就是被家族送到痷堂了尽一生。可以说,那幕后算计之人,还真是想逼得崔子映走投无路!
崔子映越想越怕,她紧紧揪着崔子轩的衣袖,颤声又道:“哥,杨姐姐替我担了那十几家的仇恨,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