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书雁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睡醒,便又揉了揉眼睛。可她揉了几遍,慕容清仍然好端端地坐在原地,还对她微微一笑。
“世子?”郦书雁皱眉问道。
慕容清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微笑道:“是我。书雁,你睡得还好么?”
“……还好。”西明寺在山上,夏季阴凉得很,这确实是郦书雁这几天睡得最好的一觉。她想起紫藤说的话,不由问道,“世子,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现在应该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慕容清来到这里,确实不太正常。
慕容清道:“我在京中,反而让皇上不高兴。”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皇上年轻时是一代英主,现在上了年岁……老人家总是有些怪脾气的。”
想到苏太君对权力的痴迷,郦书雁的目光之中顿时带了些同情:“原来如此,这倒也难为你了。”
“没什么好难为的。”慕容清似笑非笑,“我得了空,刚好来陪一陪你。”
郦书雁想起上一次在西明寺,他赠给自己的那张“清江引”,笑道:“可惜得很。那张清江引,我并未带在身边。”
慕容清听见她没有带自己的礼物,却不着恼,点头说道:“哪有人一年到头地把琴背在身边的?”他对郦书雁一笑,“你会下棋么?”
“会,”郦书雁据实以答,“是为了打时间才下的。匠气十足,谈不上高手。”
围棋一道,向来看个人天分。有一句话说,“二十岁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说的就是天分之重要。慕容清点头道:“会琴会棋,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鲜卑的女儿之中,善歌舞的不少,会琴棋书画的,却少之又少。”他从双绉鹤氅的袖子之中摸出两个玉地的盒子,将黑色的递给郦书雁,“请。”
郦书雁卧室的角落里,就放着一张棋枰。郦书雁在棋枰边上坐下,打开匣子。那匣子里放的是墨玉棋子,郦书雁抬起头,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慕容清,笑道:“世子,这是要让我先行么?”
在围棋之中,以执黑子为先行。因郦书雁刚才说自己棋力不佳,慕容清便把黑子给了她。
“原应如此。”慕容清唇角微弯,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盛满了郦书雁的倒影。
郦书雁也不推让,便在东北角放下一子。慕容清和她手谈了几十步,惊异地笑道:“书雁,你也太客气了。你这棋力,算得上京中的佼佼者。看来,下一局应该是我拿黑棋才是。”
郦书雁下棋下得正困倦,听见慕容清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嗔道:“世子,你也太计较了。我确实不擅长手谈,喏,”她指着其中的一步棋,“这是前朝叶大家的残谱。这一步,又是本朝黎大家在十年前的残谱。”
“你难道把这些都记在心里么?”慕容清越惊讶,问道。
郦书雁颔:“是。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你平时……就用这些打时间?”慕容清问道。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在看书、打谱,看上去是个十足风雅的少女。如果不是她自己提起,他也不知道,原来在她雅趣的背后竟是如此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