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更是需要仔细品味,需要长时间驻足审视,拒绝潮流和喧嚣。
“你先随意看看,我到三楼去招呼几个朋友,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凌竹平说。
“好的,您去忙吧。”唐倩轻声说道。进入艺术的殿堂,声音不自觉就会放低。艺术是伟大的,而生活于其中的我们是普通的。
凌竹平的画作很多,有山水有人物,或工笔或写意,有山野村夫有流行时髦,有花鸟小品,有大幅巨制,有山里人劳动的场景,也有城市繁忙的高楼,或横或竖,装裱精致挂满了整整四面墙。
益城的特产柿饼、红果、核桃等等就多出自天牛山。每到柿子采摘季节,漫山遍野的柿子点缀绿树蓝天之间,煞是好看。
有一副画正是表现山民采摘的喜悦的:暖暖的阳光下,一个俏丽的农妇搭着高高的梯子,仰着脸,脸上堆着笑,伸手摘金灿灿的柿子,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两手扶着梯子也翘首一望,表情带着点顽皮,身前身后连片的红红的柿子像夏夜的繁星一样望不到边。
天湛蓝纯粹,山连绵葱茏,人幸福满足。这几年柿饼的行情节节高,原先不值钱的山里货成了抢手的金疙瘩。益城外贸公司不等农民收获早早就定下了货,大部分出口国外,以日本居多。山里人很快就富了起来。
益城是历史文化古城,几千年的历史积淀给予了这里的人们丰富的灵感。益城自古不缺文人墨客,或生于斯或施政居住于此,如晏婴、管仲、孙武、贾思勰、赵秉忠、冯溥等皆是生长于这片沃土,而范仲淹、富弼、欧阳修、李清照、赵明诚等也曾在此长久生活、为政一方。
而现在的益城也是文化能人辈出,画家、作家、书法家、收藏家等都有一大批。正是这些人成就了益城在省内文化界举足轻重的位置。益城知名的画家颇有几位,大都是以画某个专项而出名,如益寿子专画鹰,并以鹰扬名省内外,早早离开益城供职省画协,还有韩水其、杨立忠、有义山、皮省标等人也是或攻花鸟或擅人物等,并凭此在省内早早获得了不小的名气。
而凌竹平有点像个另类。凌竹平是一个杂项画家,既画花鸟虫鱼,也画山水风景,既有历史题材,也有现实生活,雅兴所致偶尔还玩玩书法,可以说每一项都中规中矩,是拿得出的手笔,但也许正因为如此可以称得上上乘之作的作品少之又少,画了几十年也只是在益城附近有些名气,走不到大江南北去。凌竹平对此倒是淡然坦然,很有些超凡脱俗的意味。
唐倩对书画没有什么研究,属于感兴趣却只停留在心神向往阶段的那一类人。她慢慢看着,不觉已来到了人物肖像区域,有老人、孩子和壮汉,当然更不缺女人,姿势大多扶手而立或是坐着,年龄有大有小,身材或肥或瘦,表情安逸平和,双目有神。
慢慢看过去,唐倩忽然被一副画所吸引,画的题字是《葡萄架下的女人》,画面上一个年轻的女人,倚站在浓密的葡萄架下,仰首望着穗穗饱满的葡萄,一只纤手正伸向一串紫色的葡萄。
女人的脸庞红润,未施粉黛,轻抿樱唇,细眉大瞳。上身着蓝底白花短袖衫,下摆随意系了一个结,露出一截娇嫩的肚皮和肚脐。下面穿荷叶边纯色半身裙,挺阔的深蓝色面料从腰到腿,包裹出迷人的曲线,而那长短不一的不规则裙摆,则显出一种不拘一格的野性和魅惑来。雪白圆润的小腿,与上呼应,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年轻自在的活力。但细瞅,眉目间却又似有一股淡淡的愁幽,似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上的一缕轻轻的波纹,向四周晕散开来。
放眼看来,葡萄架似在一户人家的庭院里,除了浅蓝的天空外,院子里别无其他。这样干净单纯的画面,忽然触动了唐倩,这样的场景正是她所向往的。
想想看,自己也不是常常在家中的葡萄架下有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表情吗。唐倩这样想着,又仔细打量着画中的女人,这个人一眼看上去似是陌生人,但仔细看来,那眼睛、那眉毛、那嘴唇,那手指,与自己又有几分神似。
“难道凌竹平画的就是自己?”
“我没给他做过模特呀?”唐倩有点疑惑。
唐倩停留了一会就又向下继续看过去,但心思还在《葡萄架下的女人》上,转了一圈又驻足于它面前。
“就是有点象自己呀!”这次唐倩有点肯定。
“画中的那个女人只是碰巧长的与自己相似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生活中面容相像,又不相干的人多了去了。大江南北芸芸众生,相像的人、相似的事何止万千。”
唐倩这样想着,心下释然,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展览室,去向其他景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