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啪啪啪”几声,班彪敲响戒尺。并对班超怒喝道,“坐毋箕踞,汝欲轻慢圣人邪?!”
班固依然正襟危坐,班超则被吓得嗖地收回两腿,老老实实地跪坐于床。原来,班超坐累了,偷偷将屁股坐到床上,两只小腿悄悄伸到案下,不巧被面南而坐的班彪逮个正着,所以被训斥“坐毋箕踞”。
汉时,坐也是有规矩的。通常的坐法,坐时须两膝着地,两脚的脚背朝下,臀部落在脚踵上,这叫雅坐,是来不得一点胡闹的。如果准备站起身,或是表示对坐中尊长的尊敬,则要将臀部抬起,上身挺直,就叫跽(注:即直身长跪)。
用现代人的知识看,汉人的坐法极其不科学,坐久必累。而累了后,如为了舒服一点将两腿平伸,上身与腿成直角,就是一种很不规矩的坐法,形似簸箕,因而,又叫箕踞。箕踞是对尊长极不尊重的坐姿,因而是不能被礼法容忍的。
班超以后虽然坐累了,但再不敢箕踞,便会偷偷跽坐。虽然频繁交换姿势,但跽坐可是尊敬圣人的坐法啊,既舒服阿翁又找不到时尚训斥。班彪看在眼里,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找不到训斥的理由了。便长叹一声,心里的失望溢于言表,他极其苦恼地摇摇头。
想起阿翁班彪当年欣赏兄长班固、却对自己十分失望的神情,班超此刻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在昏暗的灯笼光芒中,他暗自苦笑。但他从不怪阿翁偏心,与兄长比起来,自己从小到大,确实太过逊色了。
见班超陷入沉思,两名窦府小厮不敢打扰他。可赤萧又不时打着响鼻,一付不耐烦的样儿,似乎担心错过了什么好戏,在催促他快走。跟随他的一名窦府“小厮”便走了过来,想接过缰绳。班超摇了摇头,默默地骑上马一路向南,从开阳门出了城门,过雒水河,然后折向西,从都亭驿旁边走过。过了太史桥这座小石桥,向着人声鼎沸的南市走去。
策马到了人马喧嚣的南市,三人至市场边的车马寄存处,将马匹存下。马和人一样,也是分出身的。小厮闻听是窦府的马,便赶紧将赤萧牵到有棚的围栏内,用上好的草料精心侍候着。
时间尚早,班超三人信步转到城内的津门大街上走了一圈。见鱼邸两侧车马行人十分安详,并无丝毫异样,便又跟着一群出城逛夜市的人群后面,返回进入雒水南岸边的南市。
一路之上,让冷风一吹,他的酒也醒了些。
雒阳城商业繁华,这里又是雒阳城的商业中心,也是大汉帝国的商业心脏。虽然是夜晚,城内城外,四面八方的人们依然摩肩接踵,生意兴隆。身旁宝马香车络绎不绝,驼队马队进进出出,逛夜市的人们熙熙攘攘。
进入市内,但见彩灯闪烁,摊位林立,商铺相连,灯笼点缀其间,红男绿女,香风袭人。拥挤的人群中,不时能看到丫鬟、小厮簇拥着豪强大户人家的公子、女公子们,在仆人拎着的胡灯(注:即兽角灯)引导下,正在悠然地逛着街市。
远远望去,但见满街结鬟高耸,巍峨瞻望,步摇轻颤,高贵华丽,令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