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了十年”?难道十年后大汉将有大事,即便真有大事,刘小翰又如何得知?不管怎么样,他对这个厉害的侍婢是举手投降了。
于是双方最终达成妥协,侍婢便在班超的外室帘外铺了一个小榻睡下。毕竟是十四五岁小孩子,开始还跃跃欲试、腻腻歪歪的,可丢头一会就着,一夜两人相安无事。
第二日清晨,班超早早就起来了。
窦融虽然身体不好,但也早起。班超进见,正式施孙辈见祖父大礼。他先呼“祖父”“祖母”,然后直立,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九十度。再直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再双膝又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再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最后起身,直立后手放身侧。
大礼拜毕,班超跪坐于侧,这才低首将班家在五陵原生活,原原本本地向窦融细细禀报了一遍。说到动情处,旁边的两个侍婢竟然都掩面低泣。“好小子,有乃父书《王命论》、奔河西、画册事汉之决绝也!”
只到班超禀报完毕,窦融才缓缓点头,并赞赏地感慨一番。
窦夫人先进内宅,不一会儿又走进厅内,跟在后面的沘阳公主刘小翰则带着仆人仆婢,提着一匣黄金,共十饼,状若麟趾,每饼一斤。另有仆人抬来二匣整整十万钱,置于案前。
“超儿,打官司需要钱。人活一口气,马图一口料,牛挣一口草。这些钱,汝拿去打点用,不够再来拿。只是……府中并不太平,谒者韩纡时至故郡河西与雒阳窦府巡视,汝住窦府,皇上得知即便不恼,所谓墙倒众人推,众臣亦或会对汝不利啊。今晚,吾让小宛陪汝到另府居住……”
班超先正式给公主行跪拜礼,然后不解地问道,“祖父祖母,公主,汝这是作甚?!难道您亦怕连累,要赶吾走……”
“小子一派胡言!”
窦融喝止住班超,“皇上察下甚严,然公私分明。可朝中落井下石之辈,却大有人在。老夫早已是落水狗一条,过街老鼠一只,不是怕汝连累吾,而是吾怕窦府连累于汝!”
窦夫人和沘阳公主神情窘迫,均以便面遮面,一时说不出话儿来。窦融面南趺坐案后,苦笑着将窦府子孙不肖,枉犯国法,举家已经失宠的事大略告之班超。
“祖父,祖母,我不怕,您也别怕。您乃朝廷柱石,对大汉功比昆仑,今上圣明,朝廷不会为难于汝。您对家严有知遇之恩,班家世世代代不敢相忘。钱我不要了,借吾一匹老马能返回右扶风就成了!”
班超跪坐于侧,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闻窦大人言,便低首固执地回应道。
班超固执地还是在窦府住了下来。
从在河西时起,窦融就将班超视同已孙一般宠爱、教诲。
班彪比窦融小整整二十岁,班彪从河东进入河西后不久,很快窦融便离不开他了。班彪父班稚为前汉封国相,而樊儇父樊叔皮为前汉著名大儒,两家都亡于赤眉之乱。因此,窦融与窦老夫人便将班彪与樊儇视同儿女,两家结下了深厚友谊。
进京后,逢年过节时,窦老夫人都要接班府一众女眷回外家(注:即娘家)。而班超、班固、雁旋与班昭四人,则从小就一直以祖父、祖母称呼窦融与窦老夫人。
所谓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此时班超不怕连累,坚持住进窦府,还是让一夕三惊的窦大人夫妇,心里感到了丝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