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怒极,举起的戒尺终于未再打下来。他看到班超目光中的伤心样儿,他理解班超,小妹要嫁人,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照样的不舍?而且,小妹还要将书简带进曹家,他比班超便更多一层伤心。
班超心里确实正伤心着呢,见兄长这么小心眼儿,便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心里,这些书简与小妹比,简直一钱不值。
小妹国色天香,满腹诗经辞赋,喜怒笑骂,无不文章,是班家镇宅之宝啊。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一回到安陵邑内班府,只要听到小妹轻声曼语的读书声或清脆的笑声,心里就会十分舒坦,就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他都不敢想象,这班府一旦没有了小妹的笑声,还会是五陵原人人仰慕的班府么?
此时他才有点慌神,阿妹大了,做兄长的就是再宠爱,原来也是要嫁人的。这真是太讨厌了,讨厌透了。冯菟嫁人了,自己就够伤心的了,现在阿妹又要嫁人。女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父母兄长辛辛苦苦将其养大,到头来却成别人家的人,这实在不公平……
班固斗不过班昭,急得都要哭了,恰好见师母夜玉、夫人雁旋和师傅虞四月来到中院,便赶紧哭丧着脸求救,“阿翁当年心愿,师父师母都了然于心的,快帮吾说说话耳!”
“不帮!”
兄妹三人为嫁妆争得面红耳赤,把他三人都吸引过来了。夜玉、虞四月老俩口笑嘻嘻地回绝班固,明显都站在班昭一边,看着他们争执,再不说一句话儿。
“不帮!”
夫人雁旋也明确了态度,她心疼地帮班昭掸去身上的灰尘,这动静分明也是支持班昭的。其实,以往只要是兄妹斗嘴,他三人都是这态度。当然,如果班昭假如落了下风,他们是一定会出手的。
班昭见众人都支持她,便露出一付胜利都的微笑,向着师母与嫂嫂撒娇。
一边的班固见连媳妇雁旋都帮着阿妹,他没辙了,便赶紧战战兢兢、灰心丧气地去求助阿母。
樊儇将自己关在后室,坐在榻上心里正伤心着呢。小女是自己的心肝肉,虽然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忙着要给她找一个好君姑家。可真的要嫁人了,最伤心的其实莫过于她这个阿母了。见班固为这么点小事争执不休,闹得鸡犬不宁的,气便陡然上来了。
她倒拿起榻上的掸尘(注:即今鸡毛掸),敲着长子的脑袋,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一点没做兄的样子,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书简,堆满十几间房,一辈子汝也看不完,霸着干吗?兄妹俩都喜欢看书,分着看就是了!再说,汝妹学问在汝之上,续写《史记》(注:即《汉书》),汝一人能成?”
班固到处撞壁,被阿母泼头盖脸地教训一顿,弄得灰头土脸,只好同意小妹可以随时回家搬书看。但有一条,看完必须还回来。班昭博闻强记,诗书经文看一遍一般都能记住,她原也没想吞下,自然满口答应。
解决了嫁妆难题,樊儇将班固赶走,自己又暗自伤心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