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长生子此人武功高明、医术了得,而且还有一身道家之术,所求之物推.背.图对于常人来说又意义不大,如此之人,就是招揽了放在身边做个护卫也是好的,以邱逢祥的为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想出此法来?
她在车中思来想去,神色变换不定,李十娘却是因她的安静十分无趣,又知道宫变之后皇室中人地位尴尬,但名义上却还尊贵,这一位贵主又与杜拂日赐了婚,李十娘既不敢怠慢,又知道元秀这会心情不会有多好,生恐说错了话惹出事来,马车里一时沉默得紧。
这样一路到了兴庆宫竟是风平浪静。
元秀见到了丰淳如今住的地方,顿时将长生子抛开,从车帘的缝隙里看着马车经兴庆门过大同门,两旁钟鼓二楼一如昭贤太后在时一般,甚至上面还有新近修缮的痕迹,她心情复杂难言。
却见仪车从大同殿旁缓缓而过,一路往南内的正殿兴庆殿而去,如今丰淳自然是住在了兴庆殿中。
这兴庆殿是在宪宗皇帝去后,昭贤太后领着元秀足足住了两年有余的,自然熟悉。眼看着车过交泰殿,殿上侍立的宫女甚是熟悉,元秀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却是杏娘,她手里挽了花篮,似正提着什么拾阶而上,因是背对着仪车所以也没发现元秀的注视,元秀看了几眼复放下了车帘,转头问李十娘:“皇后……皇太后与韦太妃的身子近来可好?”
元秀真正想问的却只是王子节,韦华妃乃是杜拂日的嫡亲表姐,杜拂日每次到珠镜殿,多半也会去含凉殿上问候一二,如今距离移宫也没几天,她又能出什么事?
果然李十娘道:“臣女没有听说南内这几日传出什么消息来,不过前日邓国夫人似乎曾进宫来探望过太后。”
既然连李氏都能够到交泰殿探望,那么想来王子节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如此说来也证明了杜青棠与邱逢祥都不再担心丰淳做什么——元秀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感到悲哀,丰淳已无威胁,这样固然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杜、邱的杀意,但是从一国至尊,沦落到了生死付于他人之手的地步,元秀心下凄凉还是一则,最要紧的是丰淳可怎么受得了?
这样心绪混乱里面,仪车已经停在了兴庆殿前,李十娘叫了两声元秀才回了神。
下了马车,却见鱼安源已经在殿外迎着了,他的神色有些委顿,但见到元秀三人还是堆出了些许笑意:“阿家们都已经到了?正是巧了,太上皇如今方在用早膳。”
元秀一行今儿是特特起早了的,这是为了清晨之时路上人少,刺客一旦出手,也便于追捕与发现踪迹,没想到一路太平,到了这兴庆殿上倒是赶上了平常的早膳之时。
此时此景,元秀等人自是没了心情与鱼安源多言,一行人进了殿,但见上首丰淳穿一件七成新的石青圆领绉纱常服,头上软幞缝了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腰间系着玉带,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黯淡,面前一张长案上,正放着十数碟菜肴并几个广口琉璃盆,旁边还有一壶启了封的土窟春,醇香之味传得半殿都是。
看见三个妹妹联袂入内,丰淳想来也是早已得到了消息,并不惊讶,目光从东平与云州身上一掠而过,在元秀身上多落了片刻,方哑声道:“你们来了?可要一起用些?”
“正好陪五哥用些。”东平公主与云州公主还在思量如何回答,元秀已经点了头,她们因为是提早出发,所以在宫中其实已经用过了一回早膳,可元秀惟恐丰淳身为旧帝受了委屈,如今正逢丰淳用膳,她自然也要看一看丰淳平素吃用如何。
鱼安源闻言,命人在下首加了案,正要吩咐人去庖下取份菜来,元秀已经道:“我等在大明宫中已经用了一些,如今不过是陪五哥应个景儿,何必再去庖下多取?只拿五哥面前的分些下来便是。”
听他这么说了鱼安源却不敢立刻答应,毕竟丰淳固然被迫退了位到底也有太上皇之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如今还要在丰淳身边伺候,自然不能因此怠慢了丰淳,看到了这一幕,元秀知道丰淳纵然被废到底近身侍者还是恭敬的,略感安慰。
丰淳闻言,淡淡的道:“那就将未动过的几道分于阿家们罢。”
得了丰淳的话,鱼安源才挽起袖子,亲自上前将几道点心与菜肴一一呈到了元秀三人面前,元秀心中默数,却是除了距离丰淳最近的几道,余者皆未动过,她知道丰淳如今定然是心绪不佳,难免没有胃口,举箸将面前一碟子玫瑰蜜卷并巨胜奴夹了一些,放在了碟子里亲口尝了一尝,但觉玫瑰蜜卷甘甜适中,发的恰到好处,巨胜奴外酥里嫩,正是供给君上的膳食应有之份,又将另外几碟都一一尝过,并无不妥之处。
东平公主与云州公主见她挨个的尝了过来,面上略一犹豫,也拿起了牙箸挨个品尝,如此三人面上都无惊讶与愤怒之色,元秀方松了口气,以后如何不可知,但至少现在丰淳的生活并不差。
丰淳见她们都放了箸,想了一想,道:“皇太后前几日胃口不佳,她身边的杏娘从宫外弄到了一些香椿,只是皇太后因有孕在身这些时候都是卧床难起,不如东平与云州去探望一下,顺便等杏娘做好了香椿,也替朕取一份来。”
这是明着要支开东平与云州了,不过东平与云州一来与丰淳并非同母所出,本就远了一层,另外丰淳有元秀这个胞妹,对她们也不过是按着规矩来,彼此感情谈不上亲近,东平与云州今日本就不打算过来,无非是迫不得已,如今听了丰淳的话,乐得脱身,都起了身道:“遵皇兄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