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知她多半是迷神阁中女婢,也无心多问,只是盯住了杜拂日,目光冰冷:“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杜拂日神态镇定声色纹丝不动,缓缓道:“方才朝议已经到了新君人选上面,如今齐王、琼王、韩王都有人支持,因邱逢祥与我叔父都尚未发表意见,此刻还不清楚结果,不过丰淳帝已被尊为太上皇,确定移居兴庆宫……”
“无耻!”元秀怒不可遏,抓到手边瓷枕,想也不想向他砸了过去,杜拂日端坐不动,眼看就要被砸中前额,却见帐外忽然飞来一物,将那瓷枕击了个粉碎!
元秀因就在旁,险些被几块碎瓷溅伤,杜拂日眼疾手快,屈指连弹,将飞向她的碎瓷皆拨开,却见燕九怀双手拢在袖中、面色不豫的走了进来,皱眉道:“师兄就算是想要让贵主出气,也不该选现在吧?”
“你怎来了?”杜拂日看了他一眼。
燕九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漫不经心的道:“杜老狐狸着你过去,贵主这边我来照拂罢。”
“不要失礼。”杜拂日拆开信笺匆匆扫了一眼,随即双手一揉,淡淡的叮嘱了他一句,便起身离去。
元秀目光一闪,喝道:“你去做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爬起,只是方才杜拂日所言的消息委实过大,急火攻心之下,虽然暂时醒来,却四肢酸软,一个动作竟是一晃,差点没摔到榻下,杜拂日耳力过人,未曾回头便知道情况,当下长袖拂出,将她一托才稳住。
“不过一晚,公主殿下就与我师兄如此难分难舍了?”见状,燕九怀忽然抱着膀臂,似笑非笑的插了一句,元秀差点没气晕过去!只听杜拂日匆匆道:“贵主稍安勿躁,待我回来再说。”语罢,急步而去!
房中只剩了元秀并燕九怀,那去备水的女婢还未回来,元秀此刻却顾不得畏惧燕九怀,厉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燕九怀懒洋洋的就着榻沿坐了下来,他这满不在乎又略带暧昧的举止若是往日元秀定然恨之入骨,这会却是全没了心思去计较,只是咬牙切齿的道:“昨晚……宫变?!”
后面两个字说的轻微到了几不可闻的地步,燕九怀若非耳力也算不差,如今又坐得近,差点没听清楚,闻言欣然点头道:“哦,他已经告诉你了么?也难怪你方才要拿瓷枕砸他了!”
元秀伸手按住了胸口,差不多是尖叫道:“怎会如此!”
“这事主要是邱逢祥干的。”燕九怀说了一句,便住了口,元秀听了半晌见他目光灼灼的盯住了自己胸前昨儿没有摘下来的璎珞圈上,立刻会意,这会也管不了叱他趁火打劫,摘下递过去,果然燕九怀眉开眼笑的收进怀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说下去,“若是要怪邱逢祥一个人却也太冤枉了他,没有杜老狐狸允许,他就是再恨今上……哦不对,如今该是太上皇了,邱逢祥再怎么想叫太上皇退位,没有杜老狐狸准许,他也不敢直接逼宫!杜老狐狸权倾朝野四个字可不是平白来的,新朝到现在不过三年有余,再者就算其他人忘记了杜老狐狸的手段,邱逢祥也不敢忘……”
元秀这会已经没心思去听他罗嗦,打断道:“他们是用什么理由废弃了本宫的五哥?”
“理由?”提起此事燕九怀的脸色蓦然变得冰冷,半晌才冷冷道,“太上皇无道,罔顾黎庶生死!”
“胡说八道!”元秀怒极反笑,“今上从登基时起,夙兴夜寐、事事躬亲,勤政之名朝野皆知!如此人君也算无道,那么从古以来的明君却要怎么个样子!?”燕九怀称呼改口改的快,这会就算丰淳已经无力回天,但诏书尚未公布天下,他已经一口一个太上皇,元秀却是不承认的,依旧以今上呼之。
燕九怀认真思索了下,诚恳道:“你说的夙什么妹我听不懂,后面的事事躬亲也只能猜到一点,不过勤政二字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个说的倒也是不错的,太上皇听说从登基后便未曾旷朝一日。”说到此处,他眯起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不过公主殿下想必也该知道,勤政……未必无道吧?我虽然认字不多,也不耐烦看什么书,可也听人说过商时纣王之事,纣王上朝时有臣子谏他所为,他便当殿使人以重刑惩之,若是这样的勤政我瞧还是少上几次朝的好!”
元秀差不多是咬牙切齿道:“今上几时以苛刑待下了?”
“黄河决口引起的换田之事你可知道?”燕九怀蓦然凑到了她耳畔,恻恻道,“民变之事闹大了,太上皇与韦造委实压不下来了,连邱逢祥都屡谏不成一怒起兵逼宫了……如此昏君,公主殿下你说还留着他做什么呢?”
“黄河决口?”元秀一脸懵懂……
燕九怀饶有兴趣的坐回原处,微笑道:“所以,公主殿下自以为聪慧,却不想全然落在了杜老狐狸的算计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