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棠没有儿子,杜家五房里唯一的男嗣就是杜拂日,元秀不求他与杜青棠一般出彩,但总也要配做杜青棠的侄儿——正如文华太后虽然是难产而亡,但生产前也为丰淳与元秀尽力安排一样,如果杜青棠将死,他也定然要为杜拂日考虑,这也是元秀自请下降的重点——要让杜青棠豁出一切为皇室卖命,要么如同宪宗皇帝那样信任与重用他,但这一点放在了丰淳身上不是困难,而是不太可能,丰淳迫于形势也许会重用他,但不可能信任他,至于用完了会不会事后算帐,连元秀也不敢保证。
杜青棠妻子早逝,膝下两女已经远嫁,何况出嫁之女与娘家之事并不相干,丰淳虽然不喜杜青棠,但还不至于小气到了追讨到两个女郎身上去,他此刻最看重最不放心的,除了一手养大的杜丹棘遗腹子杜拂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而杜青棠即使被丰淳所用,若杜拂日前程难料,他也不会拿出所有底牌来替皇室卖命,总要先给杜拂日留足退路——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元秀若是许降,虽然本朝也不是没有驸马送命的例子,但总是一个保证,何况丰淳究竟是疼爱胞妹的。
只是杜青棠无论多么精心教导、为杜拂日留多少退路,总也要杜拂日是可教之材,否则杜青棠手段通天也是无用。
今晚就是这样一个试探他的机会——如果换做了其他人,因这一个曲名,明天估计就是名动长安了,但杜拂日却不一样,丰淳对杜家的态度,只要长了眼睛与耳朵的人,又有哪个不知?
只看他能否利用好了。
元秀在帷帽下勾了勾唇,半撩了帷帽道:“大娘咱们走罢,今儿先回宫去,明日你再去别院。”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薛氏点了点头,上前替她把面纱放了下来,低声道,“今儿人多,上了马车再取下罢。”
元秀站起身来,采蓝替她略理了下衣角,便向雅座外走去,这时候四周有些凌乱,一些人聚到了王家的雅座那边去看热闹,另一些人也三三两两的走到一起彼此寒暄,更有人拥到了台边纠缠秋十六娘是否愿意再弹一曲。
郭雨奴不必吩咐已经走在了最前面引路,顺便将几个微有熏意的客人遮挡开来,元秀一行走到了旁边回廊上,但见不远处站了一个柳绿上襦的小女孩儿,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们看着,这迷神阁里面小女孩儿多些本是正常,元秀也没放在心上,正要从她身边走过,却听身后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薛氏通晓武艺,听见了来势紧急,便已警惕,却见一人身形如风般撞向了自己,低哼了一声,就要出手,却不防那人咦了一声,大叫道:“薛姑姑!”
薛氏不由一愣,孟破斧趁机对小云儿使了个眼色,自己却一脸天真无邪的拉住了薛氏的袖子笑着道:“薛姑姑你方才急急忙忙的去了哪儿?我转眼就不见了你,方才还在想着姑姑该不会是走了罢?”
“我有些事情。”薛氏一愣之后很快回过了神,她知道孟破斧虽然年纪小却是在东市长大,坑蒙拐骗的事情那是打小看大的,如今见他摆出这副无邪的模样来也不为之所动,淡淡的回道,“你跑过来做什么?”
孟破斧笑着一指就在旁边的小云儿道:“我来寻小云儿,十六娘有些乏了打算招呼着几人先回后面去,前面就交给了云娘子来看着,这是云娘子的养女小云儿,云娘子这会忙了起来,因她不在旁边,便抓了就在附近的我来与她说一声,叫她自己回院子里去睡,今晚是不必等着云娘子了。”
小云儿原本目光只落在了元秀帷帽之下的面纱上,如今听见了孟破斧的介绍才屈了屈膝脆声跟着孟破斧叫道:“小云儿见过薛姑姑。”
薛氏见回廊左右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便点了下头道:“我们如今却要回去了……”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孟破斧眼睛转了一转,有些惊喜的指着元秀道:“薛姑姑跟着的这一位莫非是公主殿下不成?十六娘的琵琶之技果真非凡,连公主殿下也亲自来了么?”
原本他们几个虽然站住了对答几句,可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不远处虽然有几人出了雅座在彼此寒暄,便也没留意,但这会公主殿下说了两次,到底有几道视线递了过来……
薛氏脸色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