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明镜也是机敏之人,略一思索,便知道了缘故,云州公主因为与郑纬同游时、受郑纬当众殴打胡人连累被弹劾,受了皇后斥责,又被吩咐禁足宫中,郑家父子也受到了申斥,两人这段时间自然不便见面,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云州公主请求出宫为嫂子庆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位公主性情刁蛮,想来无论是皇后王子节还是元秀公主都不会为了这等小事为难她——只不过出了宫后,云州公主总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与情郎去见一见,这才会轮到长孙明镜这边。
长孙明镜不由微微一皱眉,随即若无其事的道:“这也无妨。”
元秀笑了一笑,也不去说破。
两人到了后面厅中,先前到了的长安贵妇顿时纷纷起身给元秀行礼,元秀笑容可掬道:“今儿本宫来是为了给自家嫂子道贺,咱们用家礼便是,你们也不必拘束。”
长孙明镜从前相交的多是世家之女、官宦千金,这些人这会都已经出了阁,嫁的也是官家,有几个在进宫时还遇见过元秀几回,因此元秀这么说了之后也不再拘束,其中有人还笑道:“咱们今儿过来除了为了看寿星,再有就是等贵主了。”
“可不是么?贵主姿容如今瞧上一眼,竟觉得精神都好了许多。”另一人笑着接口。
元秀抿嘴道:“这却是要叫三嫂恼本宫了,明明是三嫂的寿辰,你们却只管拿本宫打趣?岂非冷落了正主儿?”
正说着,长孙明镜惦记着元秀刚才说口渴,命人呈了酢浆上来,众人分饮,外面有使女来报:“琼王妃到了。”
其实陶景年这个时候过来落在了元秀后面多少有点失礼,一来她是王妃,论起来还要向元秀行国礼,二来当初琼王与丰淳争位,后来丰淳胜出,如今正是他们做底伏小的时候。
长孙明镜听了,笑了一笑道:“九妹你请在这里小坐,我出去迎一迎你六嫂。”
“三嫂只管去。”元秀点头道。
如今这厅里以元秀身份最高,长孙明镜倒也不担心离开后元秀会被冷落,她才出厅门便有人上前与元秀搭话,笑着道:“贵主今儿来得却早,原本臣妾听说中宫有孕,为专心安胎将宫务都托付了贵主,还以为贵主这会未必有空前来,想想也是,六宫之权何其重要,中宫之所以托付贵主,定然是贵主聪慧能干的缘故。”
元秀对长安贵妇认识的不多,见眼前的妇人细钿礼服,装扮不俗,虽然说的是奉承的话,但也不叫人厌恶,便笑着问:“夫人恕本宫眼拙——”
那贵妇见状忙在座上欠了欠身道:“妾身姓冯,夫家博陵崔氏!”
“原来是冯夫人。”元秀心念转了一转,已经知晓了这妇人来历,不动声色的道,“夫人看年纪比本宫的三嫂似乎要长一些?却原来也是闺中知交吗?”
冯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微笑道:“让贵主见笑了……妾身是跟着夫家四姑来的。”说着她看了眼上首之人,坐在她上首的是一个华服女子,闻言对元秀点了点头,清声道:“妾身博陵崔氏,夫家已殁,从前与齐王妃乃是旧友。”
这崔氏看着倒与长孙明镜差不多,元秀见她态度冷淡,面上笑容也淡了下来,只点了下头便转过头去,表示不想再谈下去。
元秀偏头时恰看到了一个粉衣女郎从厅前走过,她觉得眼熟,想了一想才想起来是哥舒夭娘,不免又想到了从前观澜楼的经历,复想到了云州身上,神色之间顿时有些阴沉,见她如此,原本想继冯氏上去搭话的人顿时都止住了。
厅中因此有些寥落,好在没过多久长孙明镜就带了两位客人进来,除了陶景年外还有一个紫衣女子,见到这紫衣女子元秀也不免站起了身招呼道:“二嫂与六嫂到得真巧!”
“九妹今儿却把我们都比迟了。”代王妃也是崔氏之女,与代王感情颇佳,虽然年纪比长孙明镜要长些,但气度却也更为从容,她和厅里许多人也是熟悉的,尤其方才的冯氏与崔氏还是她的亲戚,一路招呼着被推到了上首的地方坐了,陶景年跟在了代王妃身后只是文静的笑着,神色之间颇有些郁郁寡欢。
元秀立刻注意到了,只是想了一想也没有多嘴,问长孙明镜:“三嫂,那三个磨人精可到了?”
“方才二嫂到时他们也到了。”长孙明镜笑着道,“都是钊郎淘气,见着了马儿也嚷着要爬上去,结果惊了十弟的坐骑……”
元秀不觉脸色一变!
长孙明镜赶紧道:“侍卫都在旁边看着,所以倒没出什么事,只是钊郎被弄脏了衣服,十弟与銮郎、鑫郎都赶着跟他一起去更衣,说过会再来给咱们见礼。”
元秀这才放下了心,不免啼笑皆非道:“在宫里时他们说的好听,说什么要来给三嫂贺寿,谁曾想到了王府却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要去玩——这算哪门子的贺寿?采蓝你去把人都给我叫过来,正经的贺了才准去!”
采蓝刚答应了一声要离开,长孙明镜已经出言挽留道:“蓝娘先留步。”复对元秀笑道,“九妹放心,原是我说的漏了,方才进门时他们就已道贺过了,是我见他们年纪仿佛喜在一起玩耍,叫他们陪着钊郎进去,这才没有先过来的。”
“既然三嫂准了,那这回便不与他们计较罢。”元秀这才转嗔为喜,姑嫂们说着闲话——大部分是元秀、代王妃与长孙明镜说着,琼王妃陶景年今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神色之间总显得落落寡欢,话语极少,如此片刻后,元秀照例装着糊涂,代王妃居长、长孙明镜是主人,对望一眼却不能不问了:“六弟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这儿有什么怠慢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