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阁虽然受了打击,但任秋案好歹也结案了段时间,迷神阁到底打探着外面消息的,秋锦娃道:“如今元秀公主听说虽然回了宫,但薛尚仪却是在城外的紫阁别院,就是紫阁峰上的那一座。”
燕九怀两手一摊:“我身上伤口才愈合,恐怕不论坐车骑马都是容易裂开的,锦娃姐姐这是存心要我死了。”
“谁敢要你死?”秋锦娃啐了他一口,似笑非笑道,“九郎你这人,当真是过分,咱们风尘里的女郎,成日里陪了小心再陪笑,辛辛苦苦才一口饭吃,你竟也忍心宰这么一刀!”燕九怀贪财的名声,但凡与他谈过了几句话的人都晓得,又何况是秋锦娃。
燕九怀听了她这番含嗔带诉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心软,眨着眼睛道:“锦娃姐姐这话说得可怜,可也着实虚了些,堂堂花魁还是一口饭吃,那叫小云儿可怎么活?”
小云儿本是跟着孟破斧进来的,听见说到自己对他做了个鬼脸,笑道:“阿娘可是说了,我也才在这儿待上几年,可不是这儿的人。”
燕九怀也不去理她,只对秋锦娃道:“有道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我也不多求,只是姐姐那儿精细的料子多得是,随便给我几匹做两身新衣便可。”
秋锦娃摇着头,这燕九怀据说是剑南道上名头最响亮的燕侠爱徒,性情却和燕侠迥然不同,传说中燕侠慷慨任侠、仗义疏财的性.子那是半点都没有学到,恰恰相反,可以说是爱财爱到了极点,也亏得燕侠当初不知道为了什么把他丢在长安,一回剑南多年没有消息,若不然,看到他如今这性情,为了一件送信的事情,竟与个花魁讨价还价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亲自打断他的腿?
孟破斧在旁也叹气:“锦娃姐姐还是依着他吧,上两回我问他几个字怎么读,他都要收我几个铜板!”
秋锦娃叹息道:“我不是舍不得几匹缠头,只是师父吩咐了,九郎既然能够下地,还请自己去师父那里,师父另有话要吩咐。”左右她是来传话的,几匹缠头虽然不多,但谁不知道燕九怀见缝插针雁过拔毛的性情?做什么已经被秋十六娘呼来喝去的伺候着了,还要被人这样平白敲一笔,再说秋锦娃虽然对秋十六娘与燕侠之间的事情不清楚,但也知道燕九怀对秋十六娘虽然不服,到底是听着后者的话的。
反正不是她能够收买的人,何必还要搭上自己的贴己?虽然做魁首时缠头私房不会少了,可她如今也有十六岁了,再过上两三年,阁里哪有不捧新人出来的道理,就是阁里不捧,恩客们也差不多该厌了,她以后却要怎么过?哪怕顺了心意从良,这样的出身没有银钱傍身到底日子不会太好过。
“她要吩咐什么?”燕九怀想了一想,不怀好意道,“怎么说也是平康坊,难道还能借着薛尚仪把元秀公主请过来?如今贺六可不在长安了,元秀公主虽然胆子不小,不过就算她敢来,秋十六娘若是敢叫她进门,怕是再次关门的时候也差不多了。”丰淳舍不得怎么样自己的同母妹妹,但收拾几家楼阁却是很舍得的。
秋锦娃才不去接他这个话,只是道:“师父说你去了就知道。”她只负责把人哄过去。
燕九怀噫了一声,想了一想究竟起身往前面去了,孟破斧跟着唠叨,但他素来有些惧怕秋十六娘,听说是秋十六娘的意思也不敢十分的违抗,秋锦娃趁他们在前面拉扯,抓住想回孟破野院子里的小云儿,低声道:“你做什么忽然问起贵主的事儿?”
小云儿挣了一挣见她抓得紧,便道:“哪里是我问的,是我过来闲聊,不留神说到上回在月娘那里看到了几位贵客穿戴不俗,小斧儿自己说来炫耀的,我好奇就多问了几句。”
“咱们这种地方不宜谈论贵主,尤其是这位还没下降。”秋锦娃小声提醒她,“若是不经意被人传了出去,会出大麻烦的!”
元秀公主曾经到过迷神阁,还在这里见过贺夷简,这件事情长安哪里可能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不过能够知道的人都装着糊涂罢了,但小云儿说的月娘这几个人虽然也是迷神阁里颇得意的女郎,往来的恩客的层次到底不能与锦娃比,里面难保不定有几个不谨慎的,当真传了话出去,坏了公主名誉,皇家只需要一个眼色,迷神阁才逃过了任秋这一劫,可别坏在了这些小地方!
小云儿虽然年纪还小,但也知道轻重,听出秋锦娃话语里的慎重之态,吐了吐舌头道:“我晓得了,以后不会在外人跟前提就是。”
秋锦娃这才放开了她,但想了想又把她叫了回来道:“那一位贵主我是见过的,为人很是和气,你看孟破斧都能与她说上几句话,你若当真好奇,悄悄的不要告诉旁人,只等孟破斧旁边没有其他人时,缠着他带你去见一见不就是了?”
小云儿眼睛顿时一亮!
“只是,你若有机会去见时,却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个小忙?”秋锦娃思忖着小云儿虽然是云娘子的养女,但与秋十六娘见面的次数却不多,就是云娘子,也不过是因着早年与秋十六娘的关系,在迷神阁里帮几年手,攒够了以后母女的私房也要走的,小云儿年纪又小……就是秋十六娘知道了,也算是再次试探吧,毕竟秋十六娘如今正指望着自己撑一撑场面,到底也是她认真捧出来的魁首,这点儿小动作,想着总是能够被容忍的,离上回她提起来到现在,也好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