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完了散一散心火,我再告诉你。”昌阳见她转嗔为喜,抿嘴笑了一笑,旁边修绢也替她斟上了一盏梅子茶,姊妹两个慢条斯理的用过了汤水,叫人撤了下去,究竟年纪小,元秀因着一碗樱桃羹的缘故心情好了许多,再开口时也不再是气冲冲的了,仍旧惦记着樱桃问道:“七姐这会可以告诉我那樱桃……”
昌阳公主拿团扇轻扑了她一下,嗔道:“方才是谁在这儿气得把我东西都砸坏了的?这会子就不气了,只会惦记着我的樱桃?合着你是怕我问罪故意装得怒气冲冲来占便宜了?”
“七姐说的!”元秀用意被她看破,心下一阵心虚,面上却丝毫不漏,抓住了她扇顶道,“方才七姐还记得我爱吃樱桃——再说,皇后殿下的事情,我不是都与七姐说了么?”
“那樱桃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可记得本朝白乐天那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之句?这樱桃却是有人在北邙山高处发现了一株树,上面大半果实都已经熟透,只收拢了一小篮子到长安来售卖,那人也知道这会樱桃绝迹,所以出价极高,恰好被我府上的人遇见,便都买了下来,统共就那么一点儿,我分了一小半给大郎尝了尝,其他全部省了下来,就等你来——”昌阳公主想拿扇子扑元秀,却被她抓着扇顶,哼了一声,索性放手一点她额角,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元秀眼珠转了一转,伸手摸着被她点的地方,嘟囔道:“原来是偶然得了这么一点儿,我还道七姐这里有办法,到现在都能吃上樱桃呢!”这么说着,她却想到了那枝被自己丢下睡莲池的桃花,不由微微出神。
昌阳却误以为她是在畅想叫樱桃长久结果,摇头笑道:“你别惦记着那些了,咱们说正经的——我虽然不喜欢皇后,但看了她当初与咱们那位六嫂对比,手段处事比陶景年当真是高明了不止一筹,就是上一回六嫂为了六姐的缘故,随六哥回长安来,至蓬莱殿上觐见皇后殿下,皇后也是和蔼可亲,半点没有端架子的意思,再者不要说她了,就是咱们这样的人,与六宫争宠并不相关的,遇见了比咱们头衔低一些的,譬如郡主、县主一类,若没有与咱们冲突,又不曾得罪过咱们,或者从前还帮着说过话的,好端端的咱们可会这样去算计旁人?”
她轻哂,“皇后也是如此,她这回这样公然的算计你,必然事出有因!”
元秀心里正恼着王氏,见昌阳公主听了之后非但没有跟着帮她声讨王氏,这会竟还提出了疑问,似有为王氏辩解之意,才缓和的脸色不觉又沉了些,不满道:“七姐才说了疼我这会又要和我过不去了,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我每回站在了皇后那边,你都是不喜欢她,如今我在她手里受了委屈你可又来帮她说话,当真是叫我伤心!”
“你又说傻话了。”昌阳公主见她嘟起了嘴,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嗔道,“咱们都是宫里长大的,还不清楚吗?在宫里,哪怕是帝女这样的尊贵,偶然吃上一两回亏不要紧,最紧要的是被算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才要担心!如今可不是心疼你,才帮你想着皇后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免得她还有旁的计划,把你给害了?”
元秀沉着脸道:“她还能有什么计划?无非是如今得了五哥的宠爱,又怕如赵氏、裴氏一般,转头就被五哥丢到了一边,想着王子瑕若能够尚我,到那时候为着我的缘故五哥也委屈不了他们王家,而她也可得以善始善终——这样将来若她能够诞下嫡子,那东宫之位等于是稳固了……”
说到这里她又忍耐不住怒火,切齿道,“本宫金枝玉叶、何等尊贵?那王子瑕对本宫无恋慕之意,倒也罢了,却还要凑上前来献殷勤——莫非王子节并王子瑕这对姐弟以为本宫除了贺夷简外无人可下降了么?便是下降到河北去,也好过下降与这对眼里只有荣华富贵的龌龊小人!”
昌阳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了她手边新呈上来的冻玉缠枝牡丹碗:“你若不痛快好歹去砸蓬莱殿吧,这玉碗可是八妹上回送来的贺礼之一,叫你砸了我回头怎么和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