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凝眉深思片刻,却摇着头道:“假如母后当真为五哥计算深远,若是手里有了杨太妃的把柄,又岂会叫她轻易拿了去?母后久为中宫,当初虽然是难产而……亡,但难产时本宫与今上皆年幼,母后人在产房,也未必不可能不替本宫与今上多想一想,再者,杨太妃对那翟姓内侍所作之事看似落井下石,但据你所言,她与罗美人不和已久,若不是这里面有旁的缘故,罗美人当时挟六哥得先帝宠爱之势,可谓风头无两,本宫记得,有段时间就是昭贤太后见着了她也是让着三分的,三哥他生来平庸,早早就与大位无缘,杨太妃做什么还要去得罪罗美人?”
听了元秀的话,霍蔚沉吟道:“阿家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老奴委实不明白,那把柄究竟是在谁的手里?按理说,太后她最应该交给今上,但今上是进不了产房的,何况今上若是有此物在手,怕是早就用上了,有杨太妃母子三人出来搅局,今上当初也不必那样艰难!如果不是今上,而太后近侍大多殉葬……说句狂妄些的话儿,当初文华太后身边留下来的人里,最最亲近的无非是薛尚仪与老奴,可老奴问过尚仪,尚仪也是一无所知……”
“这个却是你们糊涂了。”元秀幽幽的说道,“三皇姑可是亲口告诉过本宫,五哥他亲眼看见过昭贤太后在母后她难产前悄悄进入过母后寝殿呢……为了这个,昭贤太后还担了许多年将郭家族没的消息转告母后的名声……”
霍蔚惊得险些将面前的几案推翻:“阿家……阿家是说昭贤太后?文华太后如何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
“为什么不能?”元秀冷静的反问,“别说是挟持杨太妃的把柄,就是本宫这个文华太后亲生之女,还不是照样被交给了昭贤太后抚养?母后连本宫都可以交给她,又遑论是其他?”
“文华太后去时阿家尚且年少,加上这些年昭贤太后有意无意封闭阿家视听,阿家想是不知——信王殿下去后,宫中一直传言当年彭王殿下之死与信王殿下皆是文华太后所为,而实际上,彭王殿下当年离世前四周仅有侍者在旁,最后一个抱过彭王殿下的恰是文华太后!”即使知道四周无人,霍蔚却依旧压低了嗓子,足见郑重,他脸色晦明不清,沉声道,“老奴不敢瞒阿家!彭王殿下去时,老奴虽然不曾见过,却听当时宫中的老人提到,彭王殿下死时身有青癍,当时有太医疑为中毒所致,只是后来却不知道怎的不了了之,那太医没过多久也死于非命,对外只说是撞了劫匪——彭王乃宪宗皇帝第一子,也是昭贤太后唯一所出!昭贤太后……昭贤太后对文华太后的恨意,可想而知!当初文华太后去世,宪宗皇帝将阿家交与昭贤太后抚养,亦是怕将阿家交给其他人,难逃其毒手,惟独交给昭贤太后抚养,一则阿家年幼,昭贤太后膝下无所出,将以阿家为老来依靠,也是抚慰昭贤太后,二则昭贤太后身系抚养之责,不敢对阿家下手……”霍蔚颤声接着道,“老奴将这些告诉阿家,并无他意——阿家生长宫闱,当知道皇家不比寻常人家,本朝循古制,嫡长承爵承位,如士族公卿之家,鲜有嫡庶不分或者等同之事,可皇家却不一样!再者,士族公卿之家,即使兄弟争夺家产爵位败落,不过是少些财物、兄弟互不往来,或者家道就此衰落罢了,可皇家往往一败之下,不但自己身死,连带着同母所出的兄姊弟妹,外家、臣下、妻子皆被连累!”
“昭贤太后出身太原王氏,王氏之女自古闺名远扬,乃是人尽皆称的佳妇。何况当时东宫一正妃两侧妃,王氏正是其中之一!彭王乃是宪宗皇帝第一子,以王氏的势力,并昭贤太后才智,若彭王长成,老奴敢断定其对今上的威胁,定然远远高于如今的琼王殿下!何况,彭王比今上长了足足十岁,虽然文华太后当时未知何时诞下子嗣,但……防患于未然!”霍蔚一字字道,“太后所为皆为今上与阿家思虑,一举一动皆筹算深远,又如何会将关系今上前程与阿家前程之物,交到昭贤太后手中?毕竟杀子之仇,昭贤太后母家势大,便是为着拉拢太原王氏,阿家恕老奴直言——哪怕琼王得逞,也断然委屈不了昭贤太后,到那时候,恐怕阿家身为帝女,也要靠着昭贤太后的荫庇才成!”
听了霍蔚的话,元秀的眼神变得很奇异,她久久的看着霍蔚,轻轻道:“你既然知道母后所为都是为了今上与本宫,却为什么还要怀疑母后谋害了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