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既然进了宫,又身居三夫人之位,岂是能由着自己在意不在意的?”韦妙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何况这赵芳仪,一向就听闻她是个浅薄无知而又恃宠生骄的,当初连圣人胞妹元秀公主都敢使一个宫人去羞辱!元秀公主是圣人唯一胞妹,身份尊贵,也还罢了,做妃嫔的,若无宠爱,位份再高有如何?高宗皇帝时的王皇后、萧淑妃,玄宗皇帝时的赵丽妃、后来的梅妃,哪一个位份低了?一旦失宠,才情如江采苹,还不是只剩得‘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之叹?”
见韦华妃但笑不语,韦妙端心念一转,低声道:“难道圣人这段时间不到含凉殿,与那赵氏有关?”她手一拍,醒悟过来,“是了,我仿佛听说,这赵氏因张明珠严苛,欲为韩王另择明师,看中了维端?但被你拒绝了?她该不会因此将这回滑胎的事情一起推到你身上,才叫你被圣人故意冷落吧?”
韦华妃摇着团扇笑道:“这些后宫里面寻常拈酸吃醋的小小手段在大家面前怎么上得了台面?再说赵氏是大家为太子时的老人了,我进宫才几天呢,就能够把手伸到承香殿去?若那般能干,前面还能坐得住么?”
她住的含凉殿正前方便是皇后王氏所居的蓬莱殿,韦妙端听她这么说了,才放了点心,目光一溜,却在韦华妃平坦的小腹上转了转,衷心祈望道:“若下次进宫听到你的喜讯便好了!”
韦华妃闻言,却叹了口气:“我有喜讯,哪里比得上中宫有喜?”她神色一黯,轻轻道,“若是中宫已经有了嫡子,也不必拖我下水,拘进这深宫里来了!”
“嘘!”韦妙端见她言谈无忌,赶紧制止,“服侍圣人是你的福分,你在说什么呢?”
见韦华妃不说话了,韦妙端放低了声音,苦口婆心道:“中宫有没有嫡子,总比不上自己的亲子好,你也知道杜三的,若不是我早年一直无孕,如今也不必瞧着那庶出的一子一女碍眼——庶女也就罢了,无非一份嫁妆打发了,可庶子自小养在了舅姑身边,与他们感情倒比慎郎更亲近些,将来啊还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才能中了舅姑之意呢!”
“他们的生母只是一个妾侍罢了,阿姐你可是咱们韦家女郎,难道杜家长辈想要宠妾灭妻不成?”韦华妃眉头一皱!
“这倒没有,但你也知道,慎郎是在邓州出生的,当时舅姑接到嫡孙出世的消息欣喜若狂,嫌邓州清苦,不及长安繁荣,便派了人去想接慎郎回都,可你也知道,我自嫁与三郎,多年来求子不得,好不容易有了慎郎,怎么舍得他离开自己的眼前?何况,那时候慎郎尚在襁褓之中,邓州到长安,路途遥远,旅中颠簸,他又怎么受得住?”韦妙端叹了口气,“所以便写信回绝了舅姑的好意,只说等慎郎长大些再送回去,结果邓州那边接连出了些事,三郎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府衙中书吏不够,我私下里都要仿着他笔迹打一打下手,而且亲手抚育慎郎长大,越发舍不得与他分离,一直到了年初时候三郎奉诏回长安,舅姑才头一回见到嫡孙,慎郎又是个腼腆的性.子……”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原本舅姑说的也没错,邓州比起长安来究竟是小地方,气度不够,慎郎身为嫡孙,举止行仪上面我虽然也用心教导,究竟见得场面不多,他年纪也小,竟有些被他那庶兄比下去!舅姑因此对我有些不满,连带着对慎郎也要求严格,慎郎却更加惧怕他们,这事……”她头疼的道,“我今日带他进宫来,也是为了想让他见识一二,好歹有些我关中大族子弟的气度!”
“慎郎是你亲手带大的,怎会失了大气?”韦华妃很是奇怪,“再说方才筵席上面,我瞧他在你身边并无失仪之处啊!”
“他啊,礼仪举止还过得去,只是生性腼腆,对着熟悉的人还好,对着生人,却是连句话也说不出来。”韦妙端郁闷道,“才回长安时,杜七拿着一串碧玉核桃逗了他半个多时辰,都没能哄到一声七叔,也不怪舅姑埋怨,确实是我没有教导好他的缘故。”
韦华妃见她越说越是沮丧,便转了话题:“说起来这回李夫人进宫所带的女郎比慎郎也长不了几岁,生得真是可爱。”
“那叫王幼挺的女郎着实有太原王氏的风范——”韦妙端想了想,道,“但她是王大之女。”
见韦华妃无动于衷,韦妙端皱起眉,提醒道:“中宫如今无所出,但观圣人这几个月的举止,怕是要起用王家之人,只是韩王年岁已长,圣人膝下子嗣不多,新进宫的裴才人最得盛宠,又出身河东望族,一旦有孕,只怕这宫里更是暗流汹涌,端娘你固然无心争宠,好歹也该想法子自保!”
韦华妃吐了口气,笑道:“皇后的出身位份放在那里,如武周那样的人从古到今也不过就那么一个,还是在本朝,高祖皇帝并太宗皇帝的德泽难道还会只隔了区区百余年再出一个不成?何况大家可不是高宗皇帝!”
韦妙端见她不当回事,只得无奈道:“但望如今的皇后不要与她先祖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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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内,与韦华妃一样把宫人并王幼挺都打发了下去而显得空阔的殿内,李氏面色凝重,拉着王子节的衣袖,凑在她耳畔,低低的说着什么,声音微不可察,只见王氏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以袖掩口,即使做了最重的酒晕妆,也挡不住胭脂下迅速羞愤赤红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