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牧碧微茫然,阿善哂道,“若非前魏神武帝英年早逝,这位如今绝对不会是太妃,而该称一声公主殿下了!”
“温太妃是魏神武帝之女?”牧碧微大吃一惊,“真的?”
——前魏神武帝是个英主,却也抵不住天命,他死得极早,遗下一双子女都十分年幼,其中幼子就在牧家军赶到邺都的前一晚暴毙,由此引发了前魏皇室内乱,才有曾盛极有一时的大魏分崩离析、丞相姬敬与如今的南齐开国之君左丘野的趁乱而起。
至于魏神武帝唯一的小公主,战乱之中却是无人提及,照沈太君告诉阿善的,魏神巫帝在世上最后的一点骨血竟是被姬敬保存了下来么?
“老太君说当初牧家军差了一晚,没能保住太子殿下,因而十分惶恐愧疚,只是太子殿下一死,魏神武帝再无其他子嗣,诸王都是神武帝的兄弟叔侄,当时邺都十分混乱,牧家也不知道谁是凶手,只想着已经负了神武帝的托付,剩下的小公主虽然是女子,但在深宫之中却也不放心,因此先祖牧讳寻借口染了时疫滞留邺都,以重金贿赂了其时的丞相、便是本朝高祖皇帝,高祖皇帝设法让小公主以出痘为名避到了邺都之外的皇庄上,而先祖牧讳驰回援西北前其实暗留了一支兵马在皇庄左近保护公主。”阿善叹息道,“本来牧家先祖想的只是皇室当时太乱,担心公主在宫中不安全,打算皇室最终决定了继位之人,再将公主以已经康复为借口送回去,毕竟只是一位公主,想来帝位有了结果,宫中也不会为难她。却不想这么一番筹划反倒也为牧家留了一脉下来……”
牧碧微皱眉道:“怎的前魏公主竟成了温太妃?”
“这倒也不奇怪。”阿善道,“魏神武帝的几个兄弟争位争得太过,以至于后来兵戈相见,天下遂乱——那时候牧家先祖已经殉了扼云、苍莽二关,牧家就剩了先祖牧讳寻并原本留下保护公主的两千暗兵,便是有心结束诸王争位也已无力,先祖牧讳寻体弱,而公主年幼,因此一次染病中,将公主托付给了高祖皇帝,后来高祖皇帝起兵讨伐率先搅乱天下的前魏叛王……本朝建立后,高祖皇帝册封诸子,先帝睿宗时封河间王,公主便已经是侧妃了。”
“原来温太妃与牧家还有这么一段。”牧碧微听罢,叹道,“无怪她那日在殿里会为我说话,又主动提到了牧齐……想来,这件事情高太后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态度缓和不仅仅是念着父亲尝为先帝伴读,也是因为温太妃的面子呢!”
温太妃与高太后关系交好,而连沈太君都知道的往事,高太后又怎么会不清楚?温太妃替牧碧微解围,不说旁的,单提了牧齐,等于是提醒高太后她曾受牧家之恩,想为牧碧微求情了。
这么说来,那日在绮兰殿外遇见高阳王,还真未必是巧合,恐怕也是温太妃知道何容华会为难自己,但她身为庶母,没有亲自赶到平乐宫去的道理,又惦记着牧家当年护持她的恩情,这才遣了尚未束发、又与姬深还算亲厚的高阳王前去。
牧碧微心绪有些复杂:“我本以为温太妃当日帮我,是因为见陛下正宠着我,她不是陛下生母,也非嫡母,自然没有逆着高太后或者陛下意思的底气,却不想她却是一片好意。”
阿善提醒道:“虽然照老太君的话来说,牧家对温太妃很有些恩情的,从女郎说的温太妃的为人来看,也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然而她到底只是太妃,先不说上头有太后压着,今上也不是她所出,在这宫里头能够照拂女郎的也是有限,再者,温太妃乃前魏公主,这件事情,虽然因着时间迁移,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本朝到陛下这里已经有了三朝,但究竟身份上有些尴尬,女郎请想一想,睿宗皇帝后宫之人固然不及今上多,但也很有几位贵人的,可睿宗皇帝的子嗣却只有一子一女为庶出,其余皆是嫡出——温太妃也许颇有手腕,不然何以能够得与高太后同住甘泉宫?但她的身份也有关系,毕竟她身负前魏皇族之血,高阳王可以说生来就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
牧碧微点一点头:“我晓得,温太妃是个依靠,但也靠不了什么,至多在太后跟前替我说些好话,又或者给咱们私下送些东西,纵然不说她在宫里只是个太妃没什么实权,她还是高阳王的生母,总不能够撇下了高阳王的前程替我做什么。”
阿善道:“女郎如今倒也不必去麻烦她,只是左右丞相这一回做的太绝,原本陛下正式册妃已经两年,才传出了姜顺华这一个孕信,有子嗣再晋封已经是很难得了,高太后这边还日日送着避子汤……”
连阿善也露出了为难之色,牧碧微倒是一脸的不担心,拍了拍手笑着道:“就是如今能够把那避子汤避了开去又有了身孕,十月怀胎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问题!事情固然多,一件件的来,总有能够解决的办法。我不信我进宫来就是专门做个青衣然后等着失宠等死的!”
阿善闻言,释然笑道:“却是奴婢心急了,到底女郎才是夫人的骨血!”
两人遂丢开了眼前困境,细细交流起了宫里宫外这几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