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刘仁愿笑了起来:“像三郎你这等智勇兼备之俊才,先帝若是见了,肯定是喜欢的很!哎,当初先帝出师伐辽时,多少少年英杰自备甲仗马匹诣于军前,不求恩赏,只求为天子效死,报父兄之仇!只可惜这等英雄气象,今日是难得再见了!”
“将军,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郎尽管直言!”
“当初先帝顿兵与安市城下,为何不以偏师围之,余者长驱直入,直捣心腹呢?”
刘仁愿惊讶的看了王文佐一眼:“当时高句丽降将献策,言安市城小而坚,守将材勇且得众心,人自为战,难得破城,不如乘援兵新破,人心摇动,出间道而破乌骨城,渡鸭绿水,直逼平壤。先帝也以为是,只可惜当时长孙无忌言天子亲征,不可称危侥幸,当求万全之策!才久攻安市不下!先帝回师后也常以为悔!想不到你竟然与先帝暗合!”
“将军谬赞了!”王文佐低下头去:“不过那长孙无忌说的倒也有道理,我这番话也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事后诸葛亮?三郎这个比方打的甚妙!”刘仁愿笑了起来:“所以你明白我为何看到大雪就说此番出兵又要无功而返了吧?这辽泽横亘于辽东与中原之间,比起瀚海来更为凶险,一旦大雪,大军进退不得,只有束手就擒。以先帝之神武,尚且无功而返,何况诸将?”
“那这么说来,我们这里岂不是更糟了?”
“是呀,我们身处贼人腹心,高句丽人哪怕是再怎么民穷财尽,只要大军回师,他们就会全力支持百济人,否则他们能够躲过这一次,可就难保下一次了!”
“那明年,后年呢?大唐可以再出师征讨呀?”
“明年?后年?”刘仁愿苦笑了起来:“一士征战,十人转运,百人耕织呀!为了供应这三十万大军,永济渠里千帆竞渡,百舸争流,两岸的纤夫便不下百万。为了这次出师,天子已经下令江淮河北租税无需转运关中,全部运往幽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关中只能依靠河东、河南两地的粮食了,春荒时天子就得带着后宫和百官前往洛阳就粮,北庭和安西的将士们就得节衣缩食。你觉得还能连续几年这样大举兴师吗?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大隋的前车之鉴可不远呀!”
离开都护府时,王文佐脚步沉重,耳边回荡着刘仁愿的最后那番话。作为一个穿越者,不管从后世的书本和网络上获得多少知识,但那些只是一行行的文字和数字,而刘仁愿们看到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隋炀帝三征高丽,留下的不仅仅是辽泽那一片片无人掩埋的白骨,还有荆棘遍地、村落稀少的中原大地,这一切都在不断的警醒着唐初的肉食者们——主不可以怒而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