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傍晚,天黑的已经晚了一些,可这会子天色还是暗淡下来。廊下的气死风灯被打着旋儿卷着叶子而来的风吹的摇摇晃晃。小丫头们头上固定丫髻的带子被吹的飘飞起来,长裤也贴在腿上。
“夫人,怕是要下雨了。”
英姿关了窗棂,拿了件袄子给云想容披上:“韩妈妈说了,月子里头不让您吹风,这书也不要多看,仔细累坏了眼睛。”
云想容拢了拢垂落在一侧的长,随手拿了跟白玉簪子松松的挽起,笑着挪了个舒坦的姿势:“你是越来越唠叨了,你家黑铁蛋受得住?”
“夫人!”英姿脸上腾的一红,却梗着脖子故作强硬的道:“夫人是跟着伯爷越的学坏了,总是说这等话,没羞没臊的,就不怕叫小丫头子们听了去。”
“怕什么,再说又没别人。”云想容看了眼英姿的肚子,道:“你的肚子还没消息?我看卫妈妈可是焦急的很呢。”
英姿脸上已红成了番柿子的皮儿,她自己没有女姊妹,自小跟着云想容长大,自然是当她亲姐妹一个样,虽然说起如此私密的事很尴尬,可她还是摇头,道:“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强求来的,夫人以为谁都如你这般好运气,能够一举得男呢?连三夫人都说您是有上天庇佑,是有福之人。我不同,我只是个小丫头罢了。我呀,这辈子已经知足了,至于孩子几时有,随意就是了。我要是现在有了,谁来伺候你呢?”
最后一句,英姿是歪着头看着云想容问的。
本来英姿是打算与云想容拌嘴几句,她猜想云想容定会说“难道身边儿还没有别人了”。
可想不到,云想容竟然十分认真的点了头,“我身边果然不能少了你的。”
“夫人……”英姿很是感动。
云想容莞尔道:“不过总叫你在我身边做这些端茶递水儿的活,实在是委屈了你。我一早就说要你做个管事的媳妇,你偏偏不要。我与伯爷商议了,京都城里咱们沈家还有一些生意。昆仑也是知道的,平日里也插手,你若是喜欢,可以去铺子里帮忙,学一学做生意的事儿。”
“怎么,夫人不要我做府里的管事媳妇?”
“要是离了我身边儿,你是能闲得住的?整日拘着你管那些柴米油盐,你还不憋闷坏了。”
云想容说罢,已经掩口笑了,英姿也是笑:“当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夫人。我的确是闲不住的。夫人既有这个心意自然是好。回头等此房的事儿了了,夫人在没有危险了,我在出去不迟。现在我还是不放心。”
跟在云想容身边这么些年,她的危机她哪有不知道的?有时夜里睡不着,她也会与卫昆仑谈论夫人和伯爷之间的事,更会说一些即将面临的危险和困难。他们都是忠于伯爷和夫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归是一路生死罢了。
“夫人。”
主仆二人正说话,廊下便有小丫头回话:“伯爷回来了。还带了客人来。”
客人?平日里客人都是引着去前头的,她现在月子里下不得床走动吹风,也不可能去前厅会客,这位客人自然是被沈奕昀带来卧房。
能亲密到可以到卧房来的人,会是谁?
云想容端正了神色,让英姿为她理好了被褥和肩上的袄子,又将领口整理好。
动作完毕,方巧房门嘎吱一声推开,沈奕昀穿了件靛蓝色的交领素缎直裰在前,后头跟着的,却是个身高八尺,披着见水粉色大氅,观音兜遮住了头脸的高挑壮实女子。
云想容自认为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就算与寻常男子比较起来,她也是个高个子,可跟这位姑娘一比较,她还是逊色了。
她好奇的眨眼,笑着问:“伯爷,这位姑娘是?”
“姑娘?”沈奕昀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那姑娘更是按捺不住,一把掀开观音兜,露出黑堂堂一张脸来,浓眉虎目的,不是闽王是谁?
扯了大氅随手扔在圈椅上,里头穿的就是利落短褐和长裤了,闽王在距离云想容最远的圈椅坐下,抱怨道:“默存想的好主意,我被禁足在王府,好容易找了空子出来,还要扮作是个娘儿们!”
云想容已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闽王的扮相,也笑沈奕昀暗地里的小报复。或许这个法子是好,可也不是唯一的法子,沈奕昀无非就是还计较闽王从前做过的事儿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