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不敢隐瞒,低声回道:“奴才瞧着长公主像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儿,哭的妆容都花了。”
“是吗,难怪才刚来人传旨六宫,说是柔嘉不准离开慈安宫半步……”太后摩挲着手中翡翠的念珠,当她思考问题时,锐利幽深的眼眸与皇帝的如出一辙。
徐公公垂静立着不敢打扰,过了片刻,太后才道:“你去当差吧,若是柔嘉回来请安,叫她不必来,自个儿歇着去就是。”
“是,奴才告退。”徐公公行了礼,弓着身子退下。
光线阴暗的寝殿里,太后往西厢的方向看了看,虽然隔着格扇,又听不见那方的谈话,她还是忍不住这样。
她很好奇,皇帝竟然会允准外臣来她的慈安宫亲自接人。她需要一个解释。皇帝是她的儿子,忙过了自然会与她来说清楚的。
而西厢这里,孟氏和赵姨奶奶见云敖安然无恙,又是喜极而泣,云传宜和云博宜也十分开怀,拉着云敖的袍袖不松手。
看着妻儿母亲,云敖心里立即涌起几分庆幸来。
先前多亏了他百般思量之后去找了沈默存与他合作。多亏他身边跟了沈默存安排给他暗中相护的侍卫。否则此番他怕是要折在里头。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也累了,暂且去歇一会儿,我与卿卿还有几句话说。”
孟氏和赵姨奶奶点头,在他们心中,整个永昌府里可以与云敖商议大事的,也只有云想容夫妇了。
将十分不情愿的云传宜和云博宜带去隔壁的堂屋,留了英姿和玉簪守在门前。云敖这才到了里屋,坐在暖炕边的交杌上,望着侧躺其上大腹便便的女儿。
云想容笑弯了桃花眼:“父亲能回来就好。您这一失踪,将母亲和奶奶都吓坏了。”
云敖也笑,眉目与云想容十分相似:“是啊,不只是他们,皇上也吓坏了。”
一句话,就将云想容脸上完美的笑容和心中竖起的城墙激的有了一丝裂缝。
她想不到云敖会开诚布公的与她来商议大事。
云敖又道:“事情的经过来瞧,皇上对云家已经很防备了,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云想容蹙眉,脑中有千万思绪飞过。那些与云敖之间的仇恨和隔阂,她是不可能忘记的,他两次要掐死她,还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后来种种冰冷的对待……
她并非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只因为他是她的父亲,才不能立即不理会他。
可自从那一次宫中赴宴,回程时他主动邀了沈四上车去,二人不知谈了什么,自那之后云敖对她的态度就改变了。
两世为人,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绝不会是突然父爱爆,想对她好。这其中唯一的驱使,就只有利益。
“我还好。好吃好用好住的,能有什么不好?”云想容听到自己如此回答。
云敖闻言,片刻无言,心里头就像是被谁用热火烧过的针扎了几下似的。
许是上了年纪,他从前不放在心上的亲情,这些日他却时常会想起,在他的心里占了越来越多的分量。就连对这个大逆不道的长女都是如此。他对她可以说又爱又恨。客观的说,她是个特别的女子,强悍,坚韧,聪慧,又懂得审时度势。他们父女两个关系的冷淡,只能归结为他们的利益不合。
他以为,当他们有共同利益时,关系自然会缓和一些吧?
“一晃眼你也是快做娘的人了。你这肚子也快八个月了吧?在宫里常住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府里去,将一切都备足了安安稳稳的待产。回头为父的去皇上那处讨个旨意,想法子让你回府吧。”
云敖是好意,云想容知道,可皇帝未必会成全他的好意。
“父亲,你想的太简单了。皇上为何让我入宫?您是聪明人,自然很清楚了。我,老夫人,娘亲,奶奶,还有两个弟弟入宫的理由都是一样的。我说句僭越的话,父亲也应该提早想清楚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更要有个打算了。”说到此处,云想容压低了声音:“他对咱们防备至此,这一次是运气好才让父亲及时回来,可若父亲没有及时回来呢,您想过后果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