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一夜之间便换了镐素,崔正还未离开,便与周刺史一起帮着操办林清婉的丧事。
第一件事就是指点着林玉滨和朝廷上表,林清婉不仅是大梁的郡主,也是理藩院尚书,乃重臣,以她的功绩,只怕还会有谥号。
所以她一薨,先便是要上表。
林玉滨给林清婉换了寿衣,这才在崔正的指点下上表朝廷。
第二天一早,林清婉薨逝的消息便传遍了苏州,苏州百姓以及在苏的书生和商人们都惊呆了。
虽然早知林清婉病重,可从十月到现今的二月,她一直活得好好的,前不久她还带着林家的小少爷出来玩儿,众人心中虽忧虑,但都潜意识的觉得她能化险为夷,怎么现在就死了?
愣过后是悲痛,大家都陆续放下手中的事,从家中,街道上,甚至乡野中赶到林府,哪怕不能进去拜谒,在门外磕一下头也是好的。
苏州的百姓,少有不受她恩惠的,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是冲着阅书楼来的。
只阅书楼一楼便让多少人受益了。
钟大管事和林管家在腰间束了白条,站在门口与前来拜祭的人回礼。
来的人太多,他们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放进去,只能等以后的路祭了。
大部分人都默默的来,再默默地离开,有的却是直接哭倒在地,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林玉滨的折子和林清婉的上一封几乎同时到达京城,皇帝才展开林清婉的折子,还没来得及看完,她薨逝的消息便传到了朝堂。
他一时有些愣怔,半响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后看向手上的折子,压下心中的酸楚问道:“何时去的?”
林玉滨的折子是先到的礼部,因此鲁尚书躬身回答了时间,然后道:“陛下,苏州那边应当已收敛,只是林郡主以何种规格下葬?”
皇帝垂眸想了想,抬起微红的眼睛,哽咽道:“以亲王之礼葬之。”
林清婉是郡主,相当于郡王品级,现在却是直接升了一级出殡。
他顿了顿后道:“她是与谢逸鸣合葬,夫妇俩无子,以后公祭,由林氏代之。”
鲁尚书想说这与礼不合,可顿了顿,又将话咽下去了。
皇帝扶着扶手起身,眼眶通红的道:“林卿与国与民有大功,朕欲拟‘文敏’二字与她,众卿以为如何?”
朝臣们面面相觑,拟谥号他们没意见,但直接从文字是不是太高了?
便有人低声议论起来,最后大家都隐晦的看向鲁尚书,这是礼部该管的事。
林清婉若拟“文敏”,以后他们死了,若不能从文字,岂不是要居于她之下?
鲁尚书想了想,也觉得这个谥号太高,不由出列道:“陛下,敏字还罢,文字却有些不妥,不如单取一个敏字?”
皇帝微微抿嘴,看向工部尚书,“任卿家以为呢?”
任尚书正伤心,闻言不由瞪了鲁尚书一眼,出列道:“臣以为‘文敏’二字刚合适,阅书楼教化万民,草纸使天下读书人受益,此二者皆是林郡主所创,而她又有仁民之心,此当得起一‘文’字,而能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于辽国犯险,巩固边疆,此为‘敏’,她又说服了项善,免了一场恶战,居功甚伟怎么就当不起‘文敏’二字?”
“不错,”皇帝落泪哽咽道:“三妹于社稷之功,就是朕都自愧弗如。”
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再反对,且这次人家不是叫的林卿,也不是林郡主,而是三妹!
皇帝对林清婉优容,礼部必须得派官员去苏监督她的丧礼。
等早朝一散,大家便默默地退下,一到外面就围住了吏部尚书,“林郡主的那封折子是遗折?”
除了密折,凡上的明折都要筛选过才会递到皇帝手中,而昨天值班的是吏部尚书。
林玉滨的折子是今早快马递进来的,直接递到了鲁尚书那里,所以两封折子一起送到朝堂上,大家都被林清婉薨逝的消息打懵了,直到出来才想起来林清婉有遗折上。
林清婉的那封折子中并没有机密之事,所以马尚书微微叹气后便道:“是遗折,她求陛下多看顾些林县主,但更多的是谏言。”
“谏陛下什么?”
“借先人之言谏之,”马尚书叹道:“取的是《老子》中的美之为美。”
此时,皇帝也正打开林清婉上的这最后一封折子,眼眶微微通红,“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行,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给他上了一杯茶,闻言不由小声道:“这倒和先帝留下的话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