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看看魔物就知道了，一个嗜血狂热下去，那都是舍生忘死的战斗英雄。挽救了它们的事业了吗？没有，该死还是要死。甚至正是因为无畏，而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死的毫无价值。

战术也是技术的一种，技术的差距不是靠精神和主义所能弥补的。

美国人的祖先可以用步枪和火炮成功占领美洲，而现代美军却栽在阿富汗那个坑里，不是因为阿富汗人有多牛逼，也不是因为美国人的雇佣兵制度（美军不是强制服役，而是自愿参加，跟参加工作一样。）有问题，而是因为现代的外部附加因素太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不准杀了。

如果还允许像当年杀印第安人那样，无论男女又或妇孺老弱，抓着就杀，那么没有阳奉阴违的村落提供后勤和情报，游击队战法就是个屁。

就像邪魔世界的文明大战，不要俘虏，见着就杀，邪魔的占领区安全的很，绝对没有路边炸弹，冷枪冷跑，连鬼都没一只。

在极界也一样，双方见面，你死我活，没有第三种结局。那么能比的就是技术和手段，简单、冷酷、直指本质，再无其他。

说实话，徐长卿反而喜欢这份简单。没有那么多附加因素，不用把简单的事搞的复杂的如同绣花，他觉得那些都是文明的包袱，如同过量的脂肪，影响着文明的健康和前进效率。

这或许跟他不断的卷入血腥杀戮有关，他已经越来越看不上地球人类的那套温吞玩法了。他觉得其中固然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不得已，但主要还是那帮统治者的私心作祟，为了保护阶级利益，宁肯拖到拖不下去。

在极界，没有这类问题。人类是苦逼的一方，不奋就得死，所有人对于不作为的统治者基本都是零容忍，一旦表现不好，军队民众一起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毕竟上边有超凡人士罩着，他们虽然平时不管事，但刀却绝对锋利，有这样的仲裁方，法律就不光是只对民众起作用了。

刀牙营地是另外一套规矩，据称核心规则只有一条：只要杀魔物，其他都好说。徐长卿之前还没见过被扒皮填草、点了天灯的降临者，不过这次回去，他见到了。

就在大篝火旁，一个又些像是路灯杆的十字架，倒霉鬼被架在上边，人已经死了，但还在曝尸，一面是风干的肉身，另一面是填草的人皮，如果他没看差的话，就是跟他同一时期抵达的那名降临者。

对方是他讨厌的那种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能搅三分的类型，对这种人他躲的远远的，前后见过三次，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死了也没感觉。什么唇寒齿亡、兔死狐悲，都没有。

相较而言，他更关心营地中央的那堆篝火，总算看见了几根柴，也有了明显的火焰，这兆头还算不错，比之当初他刚来有不小的进步。

天空依旧是阴云密布，不同于他初来极界的夏日，现在多了呼嗥的寒风，哪怕有营寨的结界削弱，耳边也唱伴嘶嘶噜噜的风声。

天空中飘飞着雪花，外界的景色是萧瑟，营地中的景色则是凄冷，燃月仍旧站在篝火旁，面色红润，不受寒风的影响，连丝都不乱，仿佛他的身体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燃月看起来不太开心，徐长卿问为什么？

燃月一指尸：“我对这王八蛋进行了一些约束，这王八蛋反手就跟魔物一起虐杀战斗修女，还给我挖坑。杀了都不解恨，气死我了。”

“点魂灯，慢慢烧，能烧多久就多久。”徐长卿一脸平静的说。

燃月的眉毛挑了挑，心说这位更狠，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了。

彻底寂灭，并且在这之前，承受极端的痛苦，魂灯的效果就是这个。这种痛苦不像对肉体的惩罚，一旦过限，痛苦程度反而会下降，这个没有衰竭期，一点点将所有记忆都像燃料一样燃烧殆尽，那种感觉，不是任何言词所能描述的。

“罗思给他求情，希望能再给个机会，不说他自己，主要是影响不好，人类阵营经不起太多的内部耗损。”

“我说点扫兴的话，一家之言，不中听你也别往心里去。”徐长卿平静的道：“为什么不能输？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觉得有机会翻盘？宇宙都有终结日，我们的阵营就一定要千秋万代？正义就一定要胜利，邪恶就必然会被打败？”

徐长卿这话一出口，就见营火外围的那圈石头，咔嚓嚓的都碎了，外面的冰寒立刻就往内里扑，一下子就将营火冰封了好几圈。

燃月看的眉毛都立起来了。

徐长卿又道：“有些事，哪怕是明知要输，该做也得做。这个世界，诸天万界，没有谁是不能死的，没有那个国那个界是一定不灭的。我觉得大可以坦然一些，磊落一些。做自己，而不是因为输不起，所以可以各种扭曲的人。”

再看营火，范围是缩小了，但一圈新的石块出现了，被重新圈起来的营火规模下降了，但却看着顺眼了，空气中有了升腾的热，之前的冰封被解冻，甚至地面解冻的区域比之原来，反倒扩张了一截。

一阵怪风吹过，石块圈子之外的火灰被吹了起来，荡了徐长卿一身。但很快就被死神罩衣吸收了，继而死神罩衣热气袅袅，黑色的烟升腾向上，原本的纯黑，成了花灰，愈的像一件呢子大衣了。

燃月目光灼灼的盯着徐长卿。

徐长卿也没有躲闪，他笑了一下：“看来唱唱反调，也是有益身心的。”

燃月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倒是觉得，除学术研究外，做人不该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