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晋阳霸府这里,他虽然是高欢的儿子,但同样有着资历浅、辈分小、人事生疏等等劣势。一众内外强臣悍将们,态度激进些的直接如侯景一般举旗造反,态度内敛一些的也都阳奉阴违、不肯奉命,甚至串联起来对他施加压力。
侯景正月便已经作乱造反,过去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高澄也在尝试组织平叛事宜,或是召集众将一起商量,或是逐一召见老将以礼请教,但大部分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直接表态出兵。
高澄自知这些大将们还是习惯之前晋阳霸府的统率模式,他在邺都朝廷事迹威望几何、在这些悍将们面前其实乏甚威慑。他终究不能完美的取代他的父亲,否则也不会出现侯景反叛这种事情。
过去这段时间,晋阳霸府一卒未出、仿佛对河南叛事视而不见,这自然不是高澄软弱怯懦,而是他一直在尝试跟晋阳霸府众将拉扯较量。
而在这彼此的拉扯试探过程中,高澄也能感受到这些老将们未必如侯景一般狼子野心、不肯受他统御,只是希望能在他这里争取更多让步和特权。
诸如斛律金这个被其父临终前称是“性遒直”的敕勒老公,便在几番谈话中隐晦提出之前霸府兵事总于骑兵、外兵二曹,那是因为高王威望无双、上下听从。但今世子接掌府事,恐怕就没有以简司而治繁务的能力了。
说的直白一点,你得分权啊!换言之这些老胳膊老腿被他父亲高欢盘的久了,等到他上台却想伸一伸。
高澄天赋异禀,聪明练达,本身性格也非逆来顺受,自然不会甘心受此钳制。在尝试一番,察觉到晋阳人事配合不够积极后,心里便也产生出了别的想法。
这段时间执掌晋阳霸府军政事务,高澄也察觉到在经过去年的玉璧之战后,如今的晋阳霸府是兵疲将怯、府库空竭,情况委实不容乐观。
他今提出要亲自出巡诸州,第一就是安抚稳定河北六州鲜卑的人心士气,确保这些六州军士们不会受侯景叛军的鼓动引诱。
第二就是盘查收取诸州钱粮赋税,直接掐住晋阳此间所有人事维持运作的根本,让那些悍将们即便有所图谋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第三就是入禀邺都,凭着他在朝中深厚的威望和更强的掌控力,先以邺都六坊禁军南下平叛,只需要先挫一阵侯景叛军的锐气,那么晋阳盘结的情势必将大大缓解。
这一系列的策略,他也已经同陈元康商讨良久。只不过单凭府中这些属官留守,显然是不足以稳定住晋阳霸府局面,而对那些老将们,高澄内心也多少有些保留,即便要用也不可全权委任,故而在数日前便遣员前往邺都,召回表兄段韶来坐镇霸府。
如今段韶已经将要抵达晋阳,高澄这才向赵彦深等属官们将计划稍作吐露,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能够配合段韶稳定住此间局面。
“去将崔长儒召来!”
高澄在向左员们透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后,便又开口吩咐道。
不多久,一名身材长大、容貌瑰伟但是精神有些萎靡的中年人被引入进来,正是高澄所言出身清河崔氏的崔?崔长儒。
清河崔氏自崔浩始便有河北第一名门之誉,崔?出身名门,在河北也是名望颇重,又因信都建义的旧勋,是今河北世族之中代表人物,影响力较之高澄所信重的朝中二崔还要更高。
所以崔?此人素来也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但今入拜世子却是执礼甚恭,丝毫不见平常的倨傲之态,听到世子嘱令他随同出巡河北诸州时,崔?也连忙恭声应是。
“卿表亲诸徒已经安置妥当了吧?”
高澄见崔?姿态如此端正恭谨,心中也是颇感满意,便又笑语问道。
崔?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便是一苦,但又连忙说道:“幸在世子仁厚关照、网开一面,未因门故滋生巨寇而加刑罚。如今诸徒长者出仕、幼者入学,翁妪皆得所养,那少徒李泰若知亲卷得此恩养,还不暗生归义之心,枉生为人!”
高澄听到这话后便笑语道:“此诸善遇,可不是为的那关西少徒,而是为的崔卿。但若此徒果真醒悟归义,倒可授其前叩难入的罗城门督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