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洗过头发,还没干,肩上搭着一块毛巾,头发就散在毛巾上。
“在值班?”
丁卓声音有点儿疲惫,“嗯,刚去了趟病房。你还没睡?”
孟遥头靠着房间的玻璃窗,“没呢,刚吃了晚饭回来。”
“见过正雅的负责人了?”
“见了……”孟遥欲言又止。
丁卓问:“怎么了?”
孟遥笑了笑,说没事,与丁卓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她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叹了声气。
一路过来,秘密掩盖秘密,很多事,她习惯了对别人一字不提,对自己也是缄口沉默。
孟遥把自己这张床边的台灯拧亮,从包里翻出曼真的日记本。
读高中的时候,在曼真的影响下,孟遥跟着写过三年的日记,但到了大学,她没坚持一个月,就把这个习惯给抛弃了——人苦闷无助的时候,总会逃避剖析内心。
陈素月给她的那袋子里,一共有五本,从大一开始,几乎天天不落。
从陈素月手里拿到之后,孟遥就从头开始,每晚睡觉前看一点,但一天只能看个三四篇。每每看到曼真记录的生前欢畅那些记忆,就让她心情沉重,难以继续。
孟遥逐行往下,翻过一页,顶头另起的日期下,曼真写着:我感觉遥遥跟我疏远了。
一页纸,只写了这一句话。
孟遥一顿,手指停在那儿,迟迟没动。
她竭力回想,也想不起曼真所写的这日期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心里有一种悔意逐渐扩大,为当年自己的敏感自卑,矫情阴暗。以为一辈子还长,很多秘密留着以后说,也来得及。但事实上,这一段路,早已被人设下了倒计时。
浴室门开了,孟遥赶紧关上台灯,把日记本塞回枕头下,装作已经睡着。
第二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去郊外考察。
那儿是政府之前规划的工业园区,由于缺乏资源和资金,引进来的厂商没过多久就迁走了,一大片还是崭新的厂房,全都已经废弃。
大家在园区门口下了车,林正清、郑岚和一个政府的负责人在最前,大家往里走。
政府负责人向郑岚和林正清介绍这片厂区基本情况,郑岚似听非听的,忽然插话,“这些厂房能全推了吗?”
负责人怔了一下,笑说:“这个工业园区,当时也是花了……”
“其实这跟花多少钱没关系,有人的地方,自然能钱生钱,可现在除了一个看门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郑岚眯了眯眼,往直插向天的烟囱看了一眼,“这烟囱挺有意思,怪高的,我先在车上就看见了。”
孟遥在旁,渐渐能觉察出郑岚这人的厉害,这一路过来,她关注的地方压根让人摸不到套路。
走了大半个小时,园区刚逛了三分之一,郑岚仿佛一点儿也不觉得累,脸上汗都没怎么出。倒是那位政府的负责人,体型胖,这会儿脚步渐渐慢下来。
郑岚停下脚步,看他一眼,笑说:“金主任,我走得有点累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负责人忙不迭点头说好。
一行人在厂区中央的小广场停下,孟遥走远一些,在草地旁蹲/下休息。
身旁光线忽让人遮住些许,孟遥扭头,林正清往她面前递了瓶水,“累了?”
孟遥摇头,起身接过水瓶,道了声谢。
林正清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孟遥笑了笑,“我们的想法不重要,揣摩郑总的想法才重要。”
正聊着天,身后响起脚步声。
郑岚手里捏着水瓶,走到他们跟前,她目光在孟遥身上似有若无地停留片刻,笑说:“林主任挺体恤下属的。”
她穿白色薄毛衣,搭配靛青色的风衣和细铅笔裤,脚下是方便走路的平底鞋,穿着简单,没用什么挑眼的颜色。喷了点儿淡香水,味道很清淡。仍是化了点儿淡妆,没有刻意遮瑕,眼角细纹看得一清二楚。
林正清笑说:“咱们小组没有阶层,没什么上司下属,都一样的。”
郑岚笑了笑,看着孟遥,又问:“孟小姐什么时候到林主任团队工作的?”
“去年八月。”
“xx报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离职呢?”
孟遥淡淡回答:“只是个人选择而已。”
这郑岚说不清楚是什么来路,但孟遥对别人的情绪一贯反应比较敏感,她觉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郑岚有点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