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壮感觉一阵气短心虚,他是军人出身,知道胸部受伤意味着什么,捂着胸口的左手,此时已经让涌出的血水给染红了。
一定要逃出去。
他心里默念着,狠狠咬着牙,把身上的上衣解下来,捆住自己的胸部。喘了两口气,慢慢蜷曲着身子,向前爬去。
“叭,叭叭,”枪声杂乱地打过来,啾啾地从头上飞过去。
原来这支队伍,是李大脑袋的自卫团,他的手下,有些人是以前的土匪伙会,枪打得很准。这两天,正聘请城里的特务袁猴子,充当武术教官,教练自卫团操练。今天,队伍由袁猴子率领,配合城里的伪军,搞了半天清乡,刚刚回转来。
南京城里,接连出事,特工部的犯人“张大顺”又在医院里秘密失踪,这让新到任的特高课长宫崎怒火万丈,除了在城里搜查戒严,城外也大搞清乡扫荡,各镇里的自卫团也奉命出动,配合伪军拉网、检查,搞得鸡犬不宁。
袁猴子“教官”率领着这些自卫团员,参加了半天清乡,一无所获。谁知道在回家的半路上,遇到彭壮和田家昌的打斗,袁猴子是个老特务,心狠手辣,立刻命令:“开枪,照死里打。”他判断,这俩人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说明有异常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撂倒了再说。
彭壮正撞在枪口上。
他勉强支撑着身子,爬过这片棉花田,用手捂着胸口,觉得越来越累,眼前发黑,头上虚汗往下滴,前面,棉田尽头,有一块还未收割的晚玉米,钻进玉米田里,就容易脱身了。彭壮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前爬去。
后面,传来杂乱的吵嚷声,那一定是敌人在搜索棉花田了吧?快,再快点儿,一定要摆脱他们。彭壮慢慢挪动着沉重的身体,一点点接近了玉米地,后面,敌人的吵嚷声,越来越近,他不住提醒自己:坚持,再坚持……
终于,他爬进玉米地里,高高的玉米秸杆,形成一道屏障,秋天丛生的杂草,长在田垄里,很好地隐住了身形,彭壮松了一口气,伏在地上,休息了一阵。
这一刻,彭壮觉得自己好象又回到了从前当兵的时候,他担任排长,带着弟兄们急行军,就经常走在这样的青纱帐里,他身强力壮,排里也尽是些打断腿不知痛的小伙子,大家一边行军,一边开着粗鲁的玩笑,多可爱的士兵弟兄们啊,其中一大半,都在抗战里牺牲了……
忽然心下一惊,彭壮抬起头来,怎么了?自己差点睡着了吗?他明白这是要昏迷的前兆,不行,不能睡过去,如果一放松,那很可能就会长睡不醒了……他提了提精神,捂着胸口,咬牙向前爬去。
身后,那些敌人搜索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了。
他努力地支撑着,向前爬啊,爬啊,爬过这片玉米地,后面的敌人吵嚷声,再也听不到了。实在累了的时候,就伏下身子歇一阵,然后,再鼓起勇气,往前爬去。
敌人的吵嚷声,再也听不到了,彭壮满意地笑了,脱险了。他感到一阵轻松,往地上一伏,头脑一阵难以抑制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