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作为“贩洋布商人”,隔三差五,便送给沈太太一些漂亮的花布衣料,在病房里,沈太太和惠姐、腊梅、阿秋都成了“亲密”的好姐妹,无话不谈。
这天早上,沈太太脸色很不好看,嘴里嘟嘟囔囔,对注射药液的护士横挑鼻子竖挑眼,注射完了坐在病床上,和惠姐、阿秋发起了牢骚。
“癞蛤蟆没毛,天生的这道种。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别管他嘴里说得山响,偷起腥来跟黄河决口子似的,堵也堵不住。”
聊了两句,才知道沈参谋长又去教堂“偷腥”了。惠姐悄悄向阿秋使了个眼色。阿秋笑盈盈地站起来,“哎哟,说起教堂,我正要去呢,前些天姨妈让我替她去做祷告,这两天生意上一忙,差点忘了。我现在就去。”
“我也去。”沈太太嘟囔着嘴站起来。
两个人亲热地聊着,从医院里出来,肩并肩坐上黄包车,直奔基督教堂。沈太太咬牙切齿地说:“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教堂里有什么公干,以为我是小孩子吗?瞎白不眨眼。”
大街上,一切如常,前些天的疯狂大搜捕,象飓风一样刮过去后,鬼子汉奸们也象是泄气了,教堂附近,连个巡逻队也没看见,上午的阳光下,一个个基督教徒从四面八方走向教堂,教堂高高的尖顶,淋浴在明亮的阳光里,巍峨壮观。
今天这么安静,反而让阿秋心里格外紧张。鬼子汉奸们真的“休息”了吗?绝对不会。
而且,据沈太太说,今天他们已经出动,目标就是教堂,阿秋放眼四望,没有看见一个汉奸或特务的身影。这只能说明一点,就是敌人都躲在暗处。
这样的情况,最为危险。
川流不息走进教堂的人们,男女老少,穿着各异,有的手里拿着《圣经》,阿秋偷眼观察,院外墙边,有清洁工在慢慢打扫卫生,几个黄包车夫,坐在路旁等生意。暗藏的敌人,都躲在哪里呢?
走进教堂里,里面大厅很宽阔,两排花式壁灯,发出橙黄色的光芒,几排黑木椅,已经快坐满了。前面一个巨大的讲道台,摆着几盆花草。往上看,西式风格的穹顶花窗,华丽庄严,尤其是不同于中式建筑风格的高高的屋顶,逐渐向上聚拢收去,在淡黄色灯光的照耀下,使人产生一种视界开阔,缓缓通往天国的感觉。
弥撒仪式尚未开始,台上空无一人。下面的人们,有的端坐在木椅上,有的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谈话。大厅里一片嘤嘤嗡嗡声。
沈太太东张西望,嘴里嘀咕着:“这个天杀的,猫到哪里去了?阿秋,走,跟我到后面去找。”
“太太,去不得,”阿秋笑道:“神父和修女们马上要出来,咱们得等仪式搞完了,才能去。”
“好吧。哼,一个个不要脸的浪货。”
此时,阿秋已经觉察了异样,涌入教堂的人群,虽然乱乱哄哄,但大多都在忙着找座位或同别人聊天,但有几个神情剽悍、贼眉鼠眼的家伙,缩在大厅的角落里,东张西望,毫无疑问都是特务。他们在寻找什么呢?今天一定有事情。
啊,唐老师走进来了。
阿秋提醒过他,要小心,但这样的知识分子,在对付特务上既无经验,又无技能,非常危险。今天,唐老师只是来做普通礼拜吗?会不会还有其他事情要发生?
阿秋只觉得每根神经都绷紧起来。
教堂里,音乐声响起来,舒缓的乐曲,回落在高大的穹窿间,象慈祥的使者在向人们撒播福音。厅里人越来越多,几乎快把几排黑木椅子给坐满了。
混乱中,唐老师在和几个相识的人,聚在一起小声聊天。
阿秋几乎急出了一身汗,她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聊天内容是什么,也不认识那些聊天的人是谁,更拿不准他们是否只是平常的打打招呼,但是能肯定的是,混在厅堂里的特务,也一定看见了。
不好,唐老师神色紧张,他在朝四面观望。
阿秋心里急得不行,然而她明白,对唐老师这种人来说,虽然知识渊博,但完全缺乏对敌斗争常识,惠姐说过,在和特务相较的时候,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知识分子,几乎相当于白痴。
原来,敌人到教堂里来埋伏,果然是有针对目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