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师亲戚的菜园,在村南边,十余亩大小的一块平地,四周用树枝棘条插成稀疏低矮的篱笆。推开树枝编结的柴门,眼前便是一片绿油油的蔬菜,一畦畦一垄垄,长得正旺,茄子辣椒,黄瓜豆角,长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更难得的是园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平垄齐,各色瓜菜高低错落,有的用细竹竿架起,一垄垄绿意可人,鲜亮里泛着淡淡清香。
惠姐走进菜园,赞叹道:“真好,这菜园象一幅淡墨风景画。”
“是呢,看着就解馋。”阿混跟在后边附和道。
园子中央有一方青石水井,曾老师的表弟和表侄,两个戴着草帽的农民,正在井台旁边忙碌,一筐筐刚摘下来的绿色瓜菜,摆在井台边上。
惠姐和阿混走过去打招呼,曾老师介绍说:“这是我从前的学生。”一老一小两个农民都质朴憨厚,放下手中的活儿,甩甩手上的水珠,坐在井沿上擦汗,热情地请客人品尝瓜菜,“刚摘的,农家菜,不是好东西,倒是水灵可口。”
脆生生的黄瓜,红艳艳的西红柿,咬起来清香甜美,满口生津。
年轻农民名叫“瓜仔”,是个圆头圆脑的胖墩儿,小眼大耳,跟瘦小的阿混站在一起,正好形成对比,但两人却是一见如故,很是聊得来,吃完两根黄瓜便成了好朋友。
“真好吃,”阿混两手都抓着黄瓜,嘴里不住咀嚼,“长这么好的菜,又结得这么多,真是好年景。”
“什么呀,”瓜仔摇了摇圆圆的大脑袋,“菜长得倒还行,可架不住汉奸们糟蹋呀,三天两头,北边儿兵营里的白班长就来抢瓜抢菜,他们一来,就跟牛犊子犯疯似的,把菜园搅个乱七八糟。”
“是吗?那太好了。”
“啊?你什么意思?”瓜仔瞪起了小眼睛。
“嘿嘿,下回呀,瓜仔,咱们商量商量,白班长再来,就由我来对付他们,不管糟蹋多少菜,我们按价算帐,怎么样?”
两个农民都给阿混的话搞愣了。瓜仔看看阿混,看看惠姐,又看看远房表亲曾老师,忽然把眼珠子瞪大了,忽然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一把抓住阿混的胳膊,“我知道了,你们是打日本……”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口,抬头向四周望了望。
四外空旷无人,田园绿野,尽是绿意盎然,宁静安祥。
瓜仔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兄弟,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抗日的队伍?”他眼巴巴地望着阿混的眼睛,脸上一副热切模样,小眼睛睁得溜圆。
“哎哟,你先放开我,瓜仔,你把我胳膊抓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我早就盼着队伍过来呢,这帮狗日的鬼子汉奸,把人可给害苦了,我早就想参加呢,算上我一个,怎么样……不不,我跟你说没用,一看你就是个说了不算的小喽罗。”他摇了摇头,放开阿混,抬头冲着惠姐咧嘴一笑,“嘿嘿,这个……大姐,怎么样,让我加入吧,你看看,我浑身的肉块儿,有的是力气……”
惠姐、曾老师,都被这个热情而淳朴的青年农民给逗笑了。
“这小子,从早就不安分,非要跑出去找队伍,兵荒马乱的年月,净不让我省心。”老农民在旁边摇头。
“安分?在家里呆着就安分了吗?鬼子汉奸成天价来,不是抓人就是打人,昨天隔壁家的二小子,还被打折了胳膊,”瓜仔气愤愤地冲着老人嚷起来,“咱们这个菜园子,不定哪天就让狗日的给糟蹋黄了。再说你吧,前些天那回挨鬼子打伤了,还不是养了半个月,差点把命给搭上。”
“唉,”老人似是给说到了痛处,立时哑口无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