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次日,也就是八月五日的军事会议中,一位陈系的太平军将领拍案而起,怒视着坐在对过的副帅伍衡,他身旁几位同陈蓦一派系的将领亦是满脸怒色。
岂料伍衡连看就不看他一眼,抱拳继续对身坐在主位上的刘晴沉声说道,“分兵,这便是末将针对眼下局势所做出的判断!”
相比于那些陈蓦派系的太平军将领脸上气愤填膺的表情,天上姬刘晴的面色显然要平静许多,此刻的她,才像是一位太平军的领袖,而非是普普通通的十五、六岁少女。
“伍副帅的意思是要接管本宫的职权,代替本宫号施令么?”
话中,刘晴很罕见地以本宫自称,这让抱剑守在帐门内侧的亲卫统领杨峪不由多瞧了她几眼,眼中露出几分惊讶,毕竟刘晴平日里很少以自己的尊贵身份来压人,就如前两日杨峪威胁她早早歇息时,她也只是口头上抱怨,愤愤地想要陈蓦革除杨峪的亲兵统领一职。可事。 实上,要将杨峪革职,以刘晴的身份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办到。
看得出来,此刻的刘晴心情很是不佳,不,应该说,原本就被谢安弄点心情极差的她,在听到了伍衡这番堪称僭越的话后心中着实是恼怒。
伍衡显然也注意到了刘晴眼眸中的那一抹浓浓的不悦之色,淡笑一声,抱拳说道,“不敢,公主殿下言重了,末将岂敢有那等心思?公主殿下乃我太平军旗帜,我数十万太平军弟兄心之所向。末将岂敢有丝毫僭越之心?——末将只是觉得,我军若再在此地耽误下去,一旦周国援军赶至,我军十五万将军皆要遭周军毒手,万劫不复……公主殿下并没有击溃那谢安八万大梁军的把握不是么?”
“……”刘晴闻言面色一滞,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见此,伍衡心中冷笑一声,义正言辞说道,“本来,伍某身为下臣,不应当自作主张,忤逆主上,可是为我十五万大军考虑,伍某不得不做这个恶臣……公主在此汉口与那谢安对峙已有十日。按照公主原本的计划,我军此刻应该已经至芜湖,甚至连金陵都已拿下。可事实上呢?这十日里,我军无丝毫进展,别的暂且不论,对过那谢安,他手中仍有近八万大梁军!”
“……”张了张嘴,刘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副帅……”天权神将魏虎小声提醒了一下伍衡。
朝着魏虎微微点了点头。伍衡瞥了一眼对面那一列冲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太平军将领,转头继续对刘晴说道。“下臣心中激动,言语中有冒犯公主之处,还望公主包涵……末将以为,我军眼下不应当再在湖口与那谢安纠缠,那谢安的意图何其明显,死守待援。此事就连资质不及中人的末将都瞒不过,公主又岂能看不穿?——既然公主为大局考虑,不想姑息那谢安八万大梁军钉死在湖口,钉死在我军后方,那么。末将斗胆建议分兵……由末将去取江东!——总归那谢安只是股癖小疾,江东乃至整个江南,才是我军此番起义的目的!”
话音刚落,帐内伍衡一派系的将领们纷纷出言替伍衡助长声势。
“伍帅所言极是!”
“公主明鉴,伍帅所言乃金石良言啊!”
纵观帐内二十余位五千人将级以上的将领,支持伍衡的竟然占到六成,这还不包括像枯羊、魏虎、卫绉等未插话的太平军[六神将],这让守在帐口附近的亲兵统领杨峪心下暗自皱眉。
果然,陈帅不在营中,光靠自己等人,根本无法震慑伍衡那批人……
想到这里,杨峪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刘晴。
“分兵么?”刘晴喃喃念叨了几句,忽而轻声问道,“伍副帅打算带走多少人?”
“十万人!”伍衡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一名陈蓦派系的将领站了起来,怒声斥道,“伍衡,你太过分了吧?竟要公主用五万人去敌那谢安八万大梁军?——你究竟是何居心?!”
“问我是何居心?徐乐,你这话说得好笑!”瞥了一眼插话的将领,伍衡淡淡说道,“你的意思是,以公主殿下那惊艳的才智,难道还敌不过谢安那个鼠辈?——这么说可不好啊,长那谢安志气,灭公主殿下威风……”
那名为徐乐的将领闻言面色微变,连忙说道,“徐某何时说公主殿下会敌不过谢安那等鼠辈?”
伍衡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这般激动做什么?——难道不是出于对公主殿下的不信任么?”
“我……我……”徐乐闻言脸上更是惊慌,转身面朝刘晴,抱拳急声说道,“公主殿下明鉴,莫听伍衡挑拨,莫将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唔,末将坚信,就算是仅有五万兵,公主殿下亦能击溃那谢安的八万大梁军!”
瞧着徐乐那满脸惶恐不安的模样,刘晴好言安抚道,“徐将军的忠心,我心中自然明白,徐将军且坐下先……”
说罢,刘晴心下暗自叹了口气,徐乐的忠心,她自然清楚,问题在于此人太过于莽撞,被他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改口。
不得不说,尽管是徐乐是为刘晴着想,可他这般莽撞地一插嘴,反而是帮了伍衡一把,叫刘晴不好再多说什么。
难不成她还能对伍衡说,单单用五万兵实在不足以击溃那谢安的八万大梁军,你再分点兵给我?
这种话,刘晴说不出口,毕竟是她坚持要先解决谢安的八万大梁军,倘若让她说出这种自灭士气的话,还不如直接弃谢安不顾,跟着伍衡去江东。
想了半响,刘晴缓缓点了点头,仿佛自我安慰般说道。“伍副帅既然要取江东,兵力固然少不得,十万……就十万吧!”
“公主明鉴!”抱拳恭维了刘晴一句,伍衡微笑说道,“既然如此,我等来商议一下分兵的具体事宜吧。魏虎、枯羊、卫绉,此三人遂末将一同前往江东……”
听着伍衡的具体分兵,刘晴皱了皱眉。
毕竟在伍衡的话中,十五万太平军中的精锐兵力皆被其抽走,留给刘晴的仅仅只是后营的五万兵力。
要知道在十五万太平军中,以装备、战斗力区分,大概可分为前营、中营、左右两营以及后营,虽说在大周军队中,各营的实力划分并不是很明显。但在太平军中,由于装备、军器的奇缺,导致各营的战斗力相当不平衡。
其中,战斗力最强的无疑是前营,也就是先锋军,天权神将魏虎麾下的[天权军]、天枢神将枯羊麾下的[天枢军]、天玑神将卫绉的天玑军,以及作为天璇神将的伍衡本身所率领的[天璇军],六神将麾下的直系万人兵马。皆属于前营。
相对比前营,中营与左右两营太平军士卒的战斗力便稍打折扣。不过亦算是兵甲齐备,至少军中将士每人都有一副完整的甲胄与兵器,但是就整体实力而言,还是弱于前营的。
当然了,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直属的[天府军]不包括在内,这支三百人的特殊军队虽说因为要护卫刘晴的安全。被算在中军之内,但是就实力而言,可以说完爆六支神军中的任何一支,毕竟那三百人哪怕是士卒也拥有着千人将水准的武艺,尤其是当陈蓦亲自率领的时候。很难想象这支堪称逆天的精锐之师会碰到什么阻碍。
除非是面对无数的劲弩,否则,只要兵力对比在一比十之内,纵观大周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战胜天府军。而这,正是前两日伍衡因为忌惮而没跟杨峪翻脸的原因。
而所谓的后营,实际上就是负责后勤的士卒,军中士卒普遍只有兵器,而且无法做到兵器上的统一,有持剑的、有持刀的、有持枪戟的,不一而足,这支军队若是踏足战场,显然要比兵器一致化的军队更难驱使。
军队之所以叫军队,就在于它有着统一的装备,就好比一个万人的枪兵,一万杆长枪架起来犹如尖刺之海,如此才能威慑住骑兵的侵虐,若是这万人枪兵中出现一小拨手持刀剑的士卒,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骑兵将领,都会抓住这个漏洞突袭。
啊,一支兵器杂乱各不相同的军队,充其量只是一盘散沙罢了,很难起到作用。当然了,刺客除外,谢安麾下的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中,亦不乏使用奇葩兵器的,比如说杀人鬼[镰虫]漠飞就喜好用链刀,狄布喜好用拳头,苟贡喜好用毒,就连谢安的三夫人金铃儿,大多数情况下也是使用针灸用的银针或是细如丝的铁线。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只是基本作用于小规模厮杀的刺客而已,征战沙场的军队,最基本也要做到武器的统一,哪怕只有一杆长枪。
正因为如此,刘晴闻言后心中着实不悦。
更有甚者,那伍衡竟然直接就抽走了魏虎、枯羊、卫绉三人,要知道他三人那可是[六神将],非但地位远超寻常将领,手中的兵马亦是太平军中的精锐。
撇开留守荆州景山附近与江夏的剩下两位[六神将]不谈,眼下刘晴所率领的十五万军中,仅魏虎的[天权军]、枯羊的[天枢军]、卫绉的[天玑军]、以及伍衡本人所率的直属兵马[天璇军]这四支神军,也就是最精锐的军士,而眼下,伍衡可以说几乎将精锐的士卒都抽走了,只留给刘晴五万兵甲不齐的弱兵。
且不说杨峪等将领面色不渝,就连刘晴的面色亦不是很好看,毕竟伍衡此举简直就是将刘晴等人当做弃子对待。
“伍副帅,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