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两国连年征战,外地流民纷纷南移,官吏、士人、商贾、工匠、僧道、艺人等大批进入临安,使得临安府人烟稠密,户口蕃胜。
灯夕之前,各采松枝竹叶,结棚于通衢,昼则悬彩,杂引流苏;夜则燃灯,辉煌火树;而这一夜家家灯火,处处管弦,这一夜拦街嬉闹,竟夕不眠;这一夜扎草为龙,赏灯欢酣;这一夜才子佳人,共望月圆。
遍数临安城灯夕之夜,花灯皆是推陈出新、数不胜数,却尤以“琉璃球”和“万眼罗”二物最为珍惜,往往要提前数月前去订做,价格不菲、便是寻常商贾也只能望而兴叹,而现如今李公甫和岑碧青则是各自手持一个。
万眼罗,以碎罗红白向间砌成,功夫妙天下,多至万眼,有万窗花眼密,千隙玉虹明一说。
“汉文啊,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开方子抓药,想不到还会作诗啊!”
李公甫提着手中的“万眼罗”啧啧称奇,此等昂贵之物便是用衙门一年的俸禄都难以企及,想不到居然用一诗就“换”来了,回转家门之后悬挂在屋檐之上,入夜之后自是别有一番景致,是以赞叹不已的说道。
淡然一笑,未曾接话,只因那店铺的东家虽悬挂了此物作为彩头,却是趾高气昂言道此物千金不换,而包文正却偏偏记得这“琉璃球”和“万眼罗”所记载的古诗,又见自家娘子白素贞和小青姑娘都多看了几眼......
“叠晕重重见,分光面面呈,不深闲里趣,争识个中情......”
那本就是娇艳俏丽的婀娜少女,手提的那盏“琉璃球”巧夺天工,引来行人的频频瞩目,此刻闻听姑老爷李公甫的赞叹之言,也将适才那诗再度念了出来,那轻扬的吴侬软语之声自是分外的悦耳动听。
“娘子,你看那边!”
包文正手携白素贞的柔荑,与这临安城中随着人流缓缓而行,指着那别出匠心的“铁马回旋”言道。
铁马回旋彩灯,未及三尺,制作的极其精妙,其内的剪纸则是白脸曹操,手持青龙偃月刀的长髯关羽,以及虬须张飞;曹操在前,关羽和张飞在后,不断旋转仿若正在穷追不舍一般。
烛光透过朱红色的剪纸,将红色的光芒辉映着通衢,也辉映在那明眸皓齿的面颊之上,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祥和而又温馨的美妙滋味填满了白素贞的心头。
“官人,这剪纸为何会不断的旋转哪?”
白素贞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此刻陪伴在“许仙”的身侧,却是明知故问,故作不解的询问道。
“想必是见娘子如此美貌,为了博娘子一顾,是以不断的旋转吧!”
包文正本就是舌灿莲花之人,此刻又有心博娘子一笑,是以这番话便是半真半假的说来,也有恭维之意。
“官人!”
白素贞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难免有些羞涩,娇嗔一声说道,只是心中也满是欢悦之意。
“......”
许娇容与身侧望着汉文和弟妹白素贞,这等甜言蜜语着实羡煞旁人,再回头看看那手持“万眼罗”李公甫,便决计说不出此等话来,心中的埋怨也不由加剧了几分。
临安城的人流自洗面八方而来,从熙熙攘攘已然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步,行走已然开始不易,而“万眼罗”和“琉璃球”本就是珍惜之物,未免有些破损,待将这通衢的彩灯看遍之后,一家人便逐渐的往临安城外而行。
亥时三刻,皓月悬挂中天,将皎洁的月华遍洒凡尘,而璀璨的繁星点缀着夜幕,也辉映着如诗如画的西子湖畔,远有游船画舫与湖面畅游,那丝竹之声依稀传来,近有乌篷船随着湖水微微飘荡,夹岸杨柳的枯枝在风中微微晃动。
夜色之中,年迈的船夫撑槁摇桨,乌篷船缓缓的驶离了岸边,朝钱塘县的方向而去......
正月十六子时三刻,镇江府丹徒县龚家坡。
破旧的祠堂历经风雨的洗礼,在夜色之中依稀辨认的出轮廓,祠堂外的苍松和翠柏栽种了许多年了,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面上,为这偏僻的村落增添了几分雅致,惊蛰不至春雷不响,是以万物不苏,而这龚家坡此刻的寂静,则是有些不同寻常。
阴风起,吹开了祠堂的大门,随着“哐当”一声沉闷的响声,供奉着祠堂内列祖列宗的牌位开始不断的颤动,仿若地龙翻身一般,而后那数十块牌位开始剧烈的跳动,“啪啪”的声响结连成一片,与这本是肃穆的祠堂内,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
毗邻祠堂的老宅之中,漆黑的屋舍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床榻之上的喘息声从平缓逐渐变得急促,而那床榻上安眠的一对夫妻却依旧在沉睡之中。
“儿啊,祠堂的水井中有妖怪,快跑,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