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哥吃了一惊,认真研究张仪正是否在同自己开玩笑,待看清楚他十分认真后,心想他总不会空穴来风,一时半会儿许衡等人也不能将赵璀如何,瞒是瞒不过的,不如半真半假,遂正色道:“怎地这般巧?双子也和我说瞧见一个人极像赵璀呢。”
张仪正颇有些恨她装模作样、见风使舵,便将脚上的湿靴子用力蹬掉,不冷不热地道:“果然极巧。”
许樱哥见他不冷不热的,越笃定他是知道了什么,便微笑着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他是前几日才同我讲的,到底这事儿有些匪夷所思,我也不敢乱说。所以还让他盯着,是真是假,很快便可得知。”
张仪正抬起头来看着她认真道:“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觉着你族兄不可能不知道,又或者,你族兄最近的变化与他很有些关系。所以如果确定是他,我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赵璀的出现的确与许扶的变化息息相关,许樱哥很有些感叹于张仪正的敏锐,同时也知道自己大概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许衡等人不便动手立即铲除赵璀,可是张仪正不同,他与赵璀原本就有仇恨,他杀过赵璀一次,当现赵璀逃脱,顺理成章地便可再杀第二次,必须要让张仪正干脆利落、顺理成章地杀了赵璀。
许樱哥一念至此,对上张仪正的眼睛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的事情,我只知道假如真的是他,他如果真的惜命,死里逃生后就不该再回来。他既然回来,便该有赴死的觉悟。”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万一不是他,也要请三爷留意,免得杀错了人。”
张仪正不语,只沉默地看着许樱哥,想看她有几分出于真心,又有几分出于假意。许樱哥不闪不避,面色平静。他们兄妹之前所欠赵璀的那份情,早就被赵璀折腾得干干净净,如今赵璀又卷进那么大的事情里去,甚至于帮着那些人一起算计许扶与许家人,那就实在活不得了,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牵连进去。
张仪正满意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假如真的是他,我只怕你还会为他求情。”
许樱哥笑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要替他求的情以及惋惜,早在他死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所以即便他侥幸活了下来也再不是那个人。”那时候她为赵璀的死流了泪,心里就只当他是个死人,她能为他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尽,冷情也好,狠毒也好,她就是认为赵璀该死了。搅和进这样的事情里去,相信苟延残喘好容易留了一条命在的赵家人也更乐意他真的死了。
“如此甚好。”张仪正扯扯唇角,看着灯光下低头为他结衣带的许樱哥那双稳定雪白纤细的手,心里又有种滋味实在难言。对于她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赵璀不是,崔成不是,张仪正呢?或许这许多的人在她心里都比不上一个许扶更重要。可是又能怎样呢?人家至亲骨肉,相依为命十几年,更不要说许扶对她的那份疼宠,慢慢来吧,她终究是一日待他更比一日好的。想到此处,便将手轻轻覆在许樱哥的手上抱歉道:“你受了惊吓,本该多陪陪你,奈何如今多事之秋,实是不能,你多担待担待,若是寂寞了,便去寻大嫂、二嫂说说话。”
“瞧你说的,大哥、二哥成日不归家,难道大嫂、二嫂就埋怨了?你只管去忙,不用挂怀我这里,我总能把日子过好的。”许樱哥见他态度好转,心中少不得再盘算起小九九,虽知他如今不比从前莽撞,却也恐他杀得性起拖累了许扶。可这话不能直接说,叮咛过头反倒容易引起他瞩目,便曲线救国,柔声求道:“说起赵璀这事儿,倘若真是他,他死倒也罢了,只是我从前与赵家窈娘一直不错,她好容易才逃了条命出,想必也不希望被这个太过折腾的哥哥牵连再折腾去了半条命。还请三爷看在我的面上,不要牵连了无辜之人。”
张仪正心知肚明,明知从许樱哥的角度来看这样仔细并为许扶等人着想才是正理和周到,心里仍是有些小小的郁闷,默然片刻才道:“知道了。”
许樱哥心满意足地在他身边依偎了片刻才起身笑道:“我去瞅瞅饭菜摆好没有。有你最爱吃的鸡汤,我下午煲的。”
张仪正目送她灵巧地出了里屋,垂眸望着晃动的珠帘沉思。既然许樱哥是如此反应,那人必是赵璀无疑,可赵璀是怎么活下来的?又该怎么弄死这个人呢?说来他最想弄死的人便是赵璀,许樱哥兄妹那是与他有血海深仇,赵璀却不然,欺瞒拐骗背叛、灭门杀身之仇、夺妻之恨样样俱全,即使是他重活了第二次赵璀还是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赵璀不该死谁才该死?之前他不能亲自手刃了赵璀,这回却可以了,也算是为崔成和那段人生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所以,那个人最好是赵璀,顶好是赵璀,不然多遗憾?张仪正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抿着唇含着笑,开始盘算要怎样干净利落地杀了复活的赵璀。
帘外,紫霭几个轻巧地布置着碗筷,许樱哥指点了两句,瞥了青玉一眼后走到一旁榻上坐下,青玉收到眼色,便端了碗茶奉过去,立在一旁听话。
许樱哥接了茶碗在手却并不喝,只隔着珠帘看着里头张仪正的身影轻声道:“告诉双子,倘若这两日三爷寻他问话,该说的就不必瞒着,若是三爷需要,让他配合。”
青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低头应了,待伺候许樱哥与张仪正用完饭后,寻个借口自将许樱哥的话传给双子知晓。
近日天气日渐炎热,难得有这样清凉安静的时刻,许樱哥从容不迫地洗漱完毕,惬意地走入卧房坐在妆台前往脸上身上抹抹搽搽。一边放松地嗅着来自天然香膏的芬芳,一边从镜子里打量着床上的张仪正,张仪正捧着本书靠在床头上,看似专注,一双眼睛却茫然没有焦距,明显是在盘算什么。却也不打扰他,只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才走到床前探手去取张仪正手里的书,微笑道:“时辰不早,该休息了。”
张仪正嗅到一股清丽动人的芬芳,探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今日又换了什么香膏,这般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