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哥一边收拾一边听静容叙述:“夫人去后不久,昭容娘娘便领了三娘子出来,说是要去清风阁寻一件东西与三娘子看,婢子只好跟了去。这一留便到了傍晚时分,婢子虽急,却不能丢了三娘子在那里,直到有人来报您不见了,昭容娘娘这才领了三娘子过来告罪。惠安郡主已把三娘子送回去了,三娘子万事都好。”
罗昭容貌似撇得干净,实际漏洞百出。想她身为一宫主位,怎可能皇帝去了她宫中她却一无所知?便是老皇帝临时起意,也会有宫人立即报与她知晓才是,不然她怎么混?许樱哥嗤之以鼻,温言道:“怪不得你,留你在那里,本就是为了看顾好幼然的。”顿了顿,试探道:“姐姐可知昭容娘娘何故要见幼然?又说了些什么?”
静容沉默片刻,轻声道:“三娘子的生母,其实是昭容娘娘的表妹,当年那件事和梧桐宫很有些干系,所以皇后娘娘才许了三娘子去的芙蓉宫。婢子今日在外,听着昭容娘娘只是叙旧。”
只是叙旧,便已足够引起张幼然无数不平了,生母本是罗昭容的表妹,倘若不是出了那乱子,如今张幼然最少也该是个公主。现在倒好,姐妹二人分别做了两父子的姬妾,不该张幼然的生母死又该谁死?能容得下张幼然生产之后再让人死,已算是留了余地。这一家子人实在够混乱,许樱哥忍不住暗叹,才刚收拾完毕,就听宫人齐齐给长乐公主问安,接着长乐公主进来,命身后随行的宫人给许樱哥送上清粥小菜若干,挥手命众人下去,道:“想来你也是饿狠了,先垫垫肚子。小三儿那边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了,你不必替他担心。”
许樱哥谢过便不再客气,忙着填肚子。长乐公主等她吃了大半饱才轻声道:“今日之事着实凶险,想是两宫联手,想要狗急跳墙了。”
不然也不会万事这般凑巧,她与张幼然去罗昭容的宫中,皇后自是有数的,倘非是在那个最巧的点儿上皇后突然病,静慧失踪,她也不至于就会看到那份龌龊。许樱哥点头赞同:“一切都太凑巧了些。”转念一想,却又觉着不对劲,对方怎么算也不能算到朱后恰巧就在那时候病罢?难道他们能控制朱后的病情?这样一想,便觉着透骨的冰凉,更觉着可怕到了极点。
长乐公主何许人也,看她的神情就猜着她是想到了什么,少不得追问:“如何?”
许樱哥心知自己这话要是说得不当少不得牵连人,拿捏许久才委婉道:“就是觉得太巧了些,他们算计得也太精准了,就连那个时候娘娘会凑巧病都算着了。”
长乐公主微微蹙起眉头:“这宫里……能靠近娘娘的人都是可信的,当不至于。我想,大抵只是凑巧,不然即便不是遇着娘娘恰好犯病,大抵他们也还有其他后着。”默了一默,又道:“当然,多事之秋,小心谨慎为上,我会去安排。”
许樱哥便不再多说,恭恭敬敬地道:“不知稍后我去见娘娘,又该怎么说?”
长乐公主道:“你便说,你喝了杯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梅才人的房里,后面听得外头喧嚣,又迟迟不见静慧回话,便听了梅才人的话藏了起来。等到天黑才敢出来。”
许樱哥很怀疑这话能不能骗得过朱后:“行么?”
长乐公主低头喝茶:“你这样说就是了。梅才人那里不用多管,我会安排。”
想来这位未曾会过面的梅才人应当是朱后一系安插在芙蓉宫中的钉子,难怪康王妃听说起疯子老皇帝爬灰会是那么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许樱哥郑重应下:“是。”
这里才放下碗筷漱过口,那边就来传话:“娘娘醒了,听说南国公夫人平安归来,要见夫人。”
许樱哥便收拾出一副百无大事的欢喜模样,高高兴兴地与长乐公主一道去见朱后。
含章殿正殿内一片灯火辉煌,朱后斜斜靠在明黄色的迎枕上,越衬得一张脸黄得如金,丝却是纹丝不乱的,眼神也还清明。瞧见许樱哥便含笑朝她招手,低声道:“过来同我说说,你整日都跑哪里去了?”
许樱哥满脸愧疚地在脚踏上坐下来,握住朱后冰凉瘦削的手低声将长乐公主所教那一套说辞缓缓说来:“都是孙媳不谨慎……”
朱后听完,沉默地看着许樱哥。许樱哥觉着朱后那双眼睛又黑又沉,似是能把她给看透一般的,由不得便有几分心虚,却仍然是鼓足勇气,用力睁大眼睛,歉疚不安地看着朱后。
朱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在康王妃、长乐公主、红素姑姑等人身上缓缓扫了一圈,微微闭了闭眼,叹息一般地低声道:“以后小心些。这几日都不要出这含章殿了。”
许樱哥不由微惊,这谎言只怕已被朱后给看穿了,并且朱后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她惹上了**烦,所以才会吩咐她这几日都不要出含章殿。再看长乐公主与康王妃,都是一副忧虑模样。
长乐公主试图让朱后欢喜些:“母后先前不是说有东西要赏小三儿媳妇的?趁着您这时候有精神,把东西给她罢,也好给她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