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攻击了么?果然碰不得沾不得。许樱哥转过头看着房梁上头垂下的那个蜘蛛网,答非所问地道:“怎地这里会有个蜘蛛网?明日得使人来把它弄出去才是。”一边说,一边起身下了榻。
张仪正见她不接招,梗着脖子僵了片刻,晓得也就是到此为止了,便闷闷地道:“我懒得和你说。我要睡了,明日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母妃说呢。”
许樱哥转身往外走:“我也懒得和你说。这是最后一次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日后不管三爷怎么问,我都是不会再理的。你要再问,就说明你认为自己比不过其他人,自卑了。”
张仪正气得乐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得有多高看自己呀?我一直晓得你脸皮厚,却不晓得厚到这个地步。”
许樱哥笑道:“那现在晓得了呀。我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脸皮厚。那谁说的,脸皮厚,吃得够。”
“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真该让人知道你其实是个什么人。说你温婉大度,斯文秀气的都是瞎了眼的。”张仪正随手抓起枕边放着的香囊朝许樱哥扔过去。
“你又不是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时候后悔也晚了。”许樱哥灵巧地抓住香囊,笑道:“差点忘了,有事要问三爷,咱们这个院子叫什么?总不能一直没名儿。”
张仪正道:“你喜欢什么就叫什么,我没意见。”见许樱哥不语·便又加了一句:“左右,我认得回家的路。”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却是丝毫不肯退缩,看来是抱定必死的决心了。许樱哥笑了笑,道:“那就叫随园吧。”
随园,随缘,张仪正感慨一笑:“行,明日就让人去弄。”
许樱哥装模作样地朝他行了个礼:“那三爷歇着,妾身告辞了。”言罢不等张仪正回答便转身走出了房门·天边已见微白,有几颗寒星闪烁于云间,晨风吹过,寒凉入骨。
许樱哥仰头长出了一口气,拢了拢衣服,碎步奔回房中,一头扎入到被窝里,再不想动弹。
张仪正在书房里默然坐到天边亮,听见外间传来婆子扫地的沙沙声,便起身将昨夜未用的凉水认真洗了一回·将衣架上搭着的衣服里里外外换了一遍,开了门,立在门口仰头看着天边灿烂的朝霞。
熄灯的婆子看见他,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三爷。”
“嗯。”张仪正将这个属于他的新家认认真真地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一草一木,一屋一柱他都记在心上了,方才抬步朝着正房而正房的雕花隔扇门还紧紧闭着,青玉几个丫头或是提着热水,或是拿着巾帕,或是捧着才熬好的药汁·安静地顺次立在门边静候许樱哥出声唤人。看见男主人过来,全都恭敬地俯身下去问安,张仪正破天荒地望着她们温和一笑·因见紫霭畏畏缩缩地藏在人群最里面,想起这丫头当初是为什么怕了自己远着自己的,不由得有些好笑,便特意对着紫霭道:“敲门叫起你们奶奶吧。”
紫霭没反应过来,青玉含笑碰了碰她:“三爷在和你说话。”
紫霭忙轻轻敲了敲门:“奶奶,时辰到了,该起身了。三爷等着您一起去给王妃请安呢。”
“进来。”许樱哥应了一声,青玉上前将门打开·俯身让到一旁。张仪正昂挺胸、脚步轻快地往里走·眼角看到一群丫头以极微小的面部表情互相交换着惊讶,却也懒得理睬·直接就进了许樱哥的卧房。
许樱哥早就醒了,正披散着头靠在床头呆·见他进来,掩着口轻轻打了呵欠轻声道:“怎不多睡会?我还打算着我这里先去同母妃说一声,让你多睡会儿。”
张仪正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她道:“这事儿还没和母妃说过,她疼我一场,总不能让她从旁人口里听说这事。”
虽然眼睛熬得通红,虽然胡茬冒出了一截,虽然看上去很憔悴,可是眼睛里透出的坚定光芒却是掩都掩不住。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张仪正,许樱哥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下床走到妆台前寻了梳子,拉开锦杌:“新婚至今,我不曾给三爷梳过头,今日便让我给三爷梳次头吧。”
张仪正默了默,顺从地走到她面前坐下。许樱哥打散他的头,就着青玉呈上来的刨花水,手持了黄杨木梳,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将他的髻梳得光亮整洁紧实,又将银冠戴上了,左右端详一回,正了又正,笑道:“挺好的,就这样子出得门去,不用开口就会有美人来扑。”
“…···”张仪正颇有些无语,这个女人,在这种明明应该很伤感的时候,她偏能来上这么一句让人想不到的话。却见许樱哥放了梳子,从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不管此去结果如何,都请平安归来。”
张仪正的心莫名一颤,就仿佛是心中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被人无意间点破一样。他垂下眼,将手放在许樱哥的手上,很想开口说句什么让她安心之类的话,但张开了口,却现自己已经失音,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