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关北城外。
又是一年春时,百里山万物复苏,嫩芽从树冠上钻出来,不到盛夏便可结成厚密的树盖,地上的杂草经过一场雨水蹿得飞快,两天功夫就没了脚踝,一个十人小队背着各自的箱子迅速地行于草丛之间,为一个身材结实浓眉大眼,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是这十人小队的队长。
岑岸原是关北城外元宵小镇的一个普通猎户,一年前大庆军击溃北狄、爆庆瀛之战时加入关北军,在独立团团长墨离的推荐下成为一名工程兵。
开始的时候他是百般不愿的,工程兵不能上阵杀敌,和伙头军有什么两样?也就是他崇拜墨离,才不得不勉强应下,可时到今日,他以自己是一名工程兵为荣!
抬头看看天色,岑岸向后方打了个手势,“先休息一会,申时之前务必赶到鹰嘴坳。”
九名队员便将箱子放下,摸出干粮坐在箱子上小声议论着今天的任务。
一名年轻的小队员凑到岑岸身边,递过去一块干饼,“哥,快吃吧。”
岑岸接过后拍了下他的脑袋,“叫队长!回家再叫哥!”
岑岭吐了下舌头,五指并拢挨到额前行了个军礼,“是,队长!”
岑岸笑着踢他一脚,“快吃吧,一会还得走很久。”
“哥,这回是什么好家伙?”岑岭小心地拍了拍自己坐着的箱子,“威力怎么样?”
旁边的队员听见他问,也都好奇地看过来,岑岸笑了笑,“威力怎么样?机关营出来的东西哪个不把那些倭人炸得哭爹喊娘?听机关营的兄弟说,这是王妃新研制出来的,比震天雷还厉害,这回还不把山里的小矮子一锅端了!”
几个队员听了全都心情振奋摩拳擦掌,有人咬牙道:“这些倭人坏事做尽,早年打着与大庆合作的旗号行不义之事,抓到边关村子里一些没有撤离的老弱妇孺,老的、男人杀了取乐,女的全都糟蹋了。”
这人的妹妹便是被倭人捉去凌辱至死,队里有知道他身世的过来拍拍他的肩,“那是皇帝昏庸,竟然引狼入室向瀛人借兵,现在王爷带我们守在这里,定将这些小矮子打回海里去!”
岑岸肃色道:“说得不错!如今袁将军也来了,瀛人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走吧,咱们弟兄也不能输给前线上的兵,早点到鹰嘴坳把雷布好,等墨团长把瀛人赶过来,送他们上西天!”
工兵小队长岑岸带领队员执行任务的同时,来自西北的袁振大军终于抵达了关北城,与楚淮会合。
袁沐燃如今已是袁振身边正四品防守校尉,此次随袁振杀出嘉明关支援关北军,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战火连天、满目疮痍的关北城,却不想关北城虽然城门紧闭,街上却随处可见安逸悠然的北关百姓,由关北军组成的巡查小队穿着小翻领、扎皮带的新式军服,整齐有序地在街上巡查。
身边的亲卫挨近一步道:“成王殿下果然不凡,以五万兵力硬扛了瀛人十五万大军整整两年,本以为是皇上封了嘉明关,成王殿下不得已才死守关北城,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袁沐燃点头道:“听说王爷当初收并了韩进的部队击退北狄,本可以退回关内与咱们会合的,但瀛人撕约入侵,王爷为了关北的百姓才决意留下,关北的百姓无不威念王爷恩德,反倒是皇上封关之举引得百姓唾骂。”袁沐燃原与袁振有些远亲,这两年在西北立功频频,已渐渐走到袁振身边成为他心腹之人,对关北的了解自然要比旁人多些。
那亲卫无比愤慨,“皇上简直是昏了头!竟同意向瀛人借兵,若不是成王殿下,现在瀛人想必已杀入关中了!”他们这次跟随袁振出关已是反了楚安,故而说起话来全都没了顾忌。
袁沐燃轻哼一声,现在军中的汉子谁不服气楚淮以五万兵力死抗瀛寇?又有谁不痛恨楚安封关之举?半年前封关令一出,全国大哗,关北数十万百姓就这么被楚安抛在了城墙铁门之外!也是这道旨令让袁振不顾楚淮死守西北之嘱带兵破关,当时西北二十万铁血男儿听闻大将军欲北上同成王联合御敌,全都主动缴出薪俸自行购买粮草,他们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大庆的百姓,皇上不管,咱们自己管!
亲卫看着关北城内平静安和的景象,又忧心起西北来,“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兵西北,西北蛮子虽然消停了一年,但咱们一撤,他们未必会乖乖的。”
袁沐燃却不担心,“怕什么?大不了把陵峪关也封了,左右那边百里也不见人影,封了也不怕什么。”这么说自是气话,要是真的封了陵峪关,西北蛮子跨跃沙漠后再无阻碍,直接就能攻至关下,若被其破关,不消三日,蛮军便能直挥京城。楚安不敢这么干,他敢封关北,无非是因为关外还有楚淮御敌,而袁振撤军,西北无人把守,他还不急得火烧眉毛?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走到一间生意不错的酒楼之前,袁沐燃的目光突然顿了顿,他微微蹙起眉头仔细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两年不见,那人依旧安静恬淡,脸上带着让人一见就感觉温暖的笑容,正与身边的人说话。
亲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时笑道:“我可得去告诉夫人,校尉在大街上瞧别的女人。”
袁沐燃失笑,“你去告诉她她倒高兴了。”罗芷蕴今日刚到就让他出来打探余欢的下落,不想竟然在街上遇见了。
他们这话让酒楼门口迎客的小二听见,当即好奇地凑过来,“二位不是本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