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额?楚淮一下子没了主意,难道把护额摘掉就能不让小媳妇遭人欺负?他知道大恶人人品不好,可比他还要聪明,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主意!可是虽然小媳妇没有说过,他也知道他额头上的伤疤很难看,所以才要用护额挡起来,如果拿掉了,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笑他?
还是说,大恶人的意思就是让别人来取笑他,他们笑了他,就不会去笑小媳妇、欺负小媳妇了?
楚淮犹豫着去摸头上的护额,入手全是细细密密的针脚,这是小媳妇一针一针给他缝出来的,一共缝了三条,这条墨色的是他最喜欢的。
小媳妇!他最喜欢的小媳妇,比仙女姐姐还要喜欢!他一定要保护小媳妇!一定一定……要保护她!他不想被别人笑,可如果别人笑话了他就不会再去笑小媳妇,他宁愿一直被人笑下去!
楚淮决定了,他紧紧地抿着唇,极为决然地抬起头,用力扯下头上的护额!
余欢觉想去遮掩已来不及,楚淮头上那深红色的“奴”字烙印就这么清清楚楚地现于人前!
所有的声音瞬时消散,连安于夏等人往这边来的步子都顿住了,楚淮看着他们不再说话,极为高兴地朝余欢说:“让他们来笑我,不要笑你。”
余欢怔了怔,捏着被他扯下的那条护额,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楚淮原还很高兴,可一见余欢哭了,立时慌了神,再看旁人脸上那清楚的惊恐神色,他眼睛一涩,手足无措地也险些跟着哭出来。他又做错了吗?他这么做,是错的吗?
袁沐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面色极为严肃,“余家妹子,他到底是何人?你可知道私养奴隶是犯法的!”
大庆的奴隶不少,可大多配到苦寒之地开荒种田,只有极少数模样周正的奴隶被挑选出来,被当成玩物流传于非富即贵的上流社会中,这样的奴隶都有官府开具的身份证明,奴隶的流传要在官府留有明确的交易记录,如果奴隶死亡,尸体则必须由官府回收销毁。若现私自收留没有身份证明的奴隶,不仅奴隶要当场处死,收留奴隶的人也会获黥面之罪。
武大洪此时再没有什么取笑的心情,惊慌地起身到门口去大声呼喊家丁。
安于夏快步走到余欢身边一把将她拉过,神情间也见了恼意,“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快找个地方将他放了!”
罗芷蕴则奔到袁沐燃身边捂他的嘴,“叫什么叫!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袁沐燃神色焦急,“这里地处边关,北狄的探子本就很多,留一个北狄奴隶在身边所冒的风险要是寻常的百倍!我是大庆的军人,不能做这种包庇的事情,你快去劝她将奴隶交出,我与镇军囤的一位千夫长有些交情,或许能请他代为遮掩一二,只说是无意间现的,还能免些罪责!”
罗芷蕴与袁沐燃感情很好,还是头一回听到丈夫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同她讲话,一时间也失了分寸,一个劲地跺脚干着急。
门外奔进两个听到唤声的家丁,武大洪指着余欢和楚淮,“快把他们赶出去!”生怕一家人受了他们连累。
两个家丁上前便要动手,余欢伸手将楚淮拉至身后,“不要动他!我带他走!”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对楚淮说:“别害怕,我们这就回家。”
安于夏急了,“你不能……”
“于夏姐。”余欢拍拍她的手,又朝急得半死的罗芷蕴笑了一下,“你们放心,他不是逃跑的奴隶,我是从巡抚大人那里将他带回来的。”
安于夏倍加疑惑,“他原是巡抚大人的奴隶?”说完她自己都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一直没出声的刘梦梦突然问:“他当真不是逃奴?是巡抚大人送给你的?余欢,你刚刚还说他是从京城投奔你来的,又说什么自幼订亲,难不成你和一个奴隶订亲?你这些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的疑问也正是安于夏和罗芷蕴的,她们两个本来十分相信余欢,可余欢言辞的前后矛盾之处也让她们很不舒服。
余欢没办法解释,她说的都是实话,却又不得不有部分隐瞒,她不敢去看安于夏和罗芷蕴眼中的疑惑,她们都在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可楚淮的身份一旦传出去,恐怕再不能留在元宵镇中,但隐瞒了他的身份,再与人说他误入奴隶队伍误烙奴印却又安全脱身,又有谁会相信?
余欢默默地替楚淮绑好护额,回头朝众人道:“他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也不存在牵连一事,大家若还有疑问,尽管托人到巡抚衙门找薛大人一问便知。”说完与众人点了点头,拉着楚淮的手便要离开。
刘梦梦迟疑地问道:“那你……当真嫁给了一个奴隶?”
“他不是奴隶。”余欢偏头看着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楚淮,朝他笑了笑,“不过,就算他是奴隶,我也会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