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几人跳下了车,引章半眯着眼仰头打量这座坐落在苏堤路旁的慕鸿楼,只见这楼面临大路共有三层,又高大又朗阔,气势恢宏,飞檐朱椽,雕花门窗,雕饰极精致,但除了正中一块“慕鸿楼”的匾额之外,又无不布满灰尘,黯然无光,处处显得消沉落魄。而且从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座酒楼。
“不知小少爷对这处可满意?”三道含着笑,长眉微挑,令引章觉出几分揶揄。
引章不理他话中的揶揄,点头笑道:“这里地段好,够热闹;近处就是西湖,环境好;房子大气恢宏,装饰好;看样子后边还带有院子,够大,格局也好!”
“那就请小少爷进去瞧瞧?”三道又笑。
引章脚下不动,却意味深长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这就进去?你不打算先告诉我点什么吗不跳字。
三道一愣,被她凛然的眼神震住,情不自禁起了敬畏之心,脱口便道:“是!”话一出口暗自懊恼,稍稍一愣,只得继续道:“小少爷和吴管家有所不知,这慕鸿楼本是酒楼,七年前可是杭州城里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他家的糖醋西湖鲤鱼、豉油鱼子豆腐、金汤鱼蓉、西湖牛肉羹、时蔬卷、桂花藕粉糕、鸡菱糕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爱的!可惜,七年前李老爷去世之后,他家的公子一门心思读书考功名,不大理会酒楼的生意,四年前就因经营不善歇业了。”
“既是如此,”吴管家四下望望,道:“这么好的地段,没有理由租不出去呀?”
“这个……”三道搓着手,颇为踌躇,如果他照实说那是因为李公子死活不肯租,而自己又把他们带了过来,岂不是摆明了故意戏耍东家?他顿时懊恼极了:真不应该一时赌气带他们过来,失策!太失策了!
引章瞟见他吞吞吐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显得颇为尴尬无措,她心里暗暗好笑,便道:“这还用说,别说租了,就是买只怕也大有人愿意,我看,一定是这李公子自觉愧对先人,不肯租吧?”
“小少爷真是聪明!”三道舒了口气,见他不责不怪不奚落,心里又感激又惭愧,忙笑道:“果然是这样的,这李家公子做生意不行,做人却迂腐固执的紧,宁肯典当过日也不肯租半间屋子,更别说卖了!他偏偏说就是穷死饿死也不绝不会玷污祖产!妙的是他名又叫李清白,如今可不是穷得一清二白!好在他如今是个秀才,也算有功名在身,他不肯租不肯卖轻易也没人愿意对他用强,所以这间酒楼就这么荒废了!”
“可惜,可惜!”引章仰起头打量,啧啧而叹。
“小少爷,吴管家,嘿嘿,”道三不好意思笑了笑,陪笑道:“小的再带您二位别处瞧瞧去吧!”
“不,我就喜欢这里!”引章笑笑,问:“如今这李公子状况如何啊?”
道三愣了一下,被小何推了一把回过神来,忙道:“如今听说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当年酒楼倒闭,仅有一对父子仆人留了下来,去年那老仆去世,他的儿子桐生受了父命留在李公子身边照顾,听说如今是靠桐生打零工赚几个钱过活,说起来也挺惨的!”
“坐吃山空,能有什么出路?”引章摇了摇头叹道。吴管家心中没来由一凛,不由想到搬到马陵湾的情形,如果不是引章主动出击找出路,只怕最终下场跟这李公子差不了多少,想想吓出一身冷汗,既觉心惊又暗叫侥幸,对引章更多了几分敬畏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