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梆子敲击的更声在夜里远远传来。季家正房的正厅里,三位嬷嬷两个丫头如临大敌般站得笔直。
季英英打了个呵欠,被李嬷嬷拿眼神一瞪,赶紧挺直了背端坐着。
“娘子,再坚持一会儿。别让南诏蛮子看轻了咱们。”
“我知道了。”
季英英挪了挪屁股,子时到丑时足足一个时辰呢。挺直腰背坐着,好累的。该死的晟丰泽,难道他要子时末牌才肯现身?
“英英。”季耀庭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厅堂里的气氛也忍不住了,“你就一直这样坐着?”
李嬷嬷微微欠身道:“大郎君,且坐吧。”
平时和蔼可亲的嬷嬷板起了脸,季耀庭也噤了声,乖乖坐在了妹妹身边。
“太太日后醒了。必也不肯见你们对那黑心贼委屈讨好。太太宁死,也不绝不会向他低头的。”
兄妹俩交换了个眼色,知道季氏的病彻底惹怒了三位出身伯爵府的大丫鬟。季英英张开双臂,展开了宽大的袍袖,又老实合在膝前。示意哥哥看自己。
季耀庭这才现自己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妹妹竟然是盛妆!梳了半尺的高髻,插着四枝对称的珊瑚长笄。身上穿着过年时做的镶貂毛石榴红织百鸟对襟大袖衣。端坐在屏风前的矮榻上,宛如高门仕女。三位嬷嬷和绫儿湘儿也打扮得端庄整齐。这些女人哪,季耀庭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用气度去威摄谁?对方是南诏王弟,有封号的王!真是幼稚!
季英英轻声说道:“嬷嬷说了,南诏穷山恶水,是蛮人。最崇尚天朝礼仪。”她边说边对哥哥挑眉挤眼。季耀庭摇了摇头只好闭上了嘴。
季耀庭过来又坐了两刻,仍然没有看到晟丰泽出现。兄妹两人也没有话讲,厅堂里渐渐变得异常安静。
季英英早坐得倦了,眼皮慢慢往下落。也不知道这样迷糊了多久,鼻腔里传来一阵酸辣,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清醒了。
晟丰泽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近得能看清楚他长长的眼睫。季英英吓了一跳,往后仰倒。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脑袋,戏谑地说道:“当心倒下去,被美丽的簪子划伤你的脸。”
季英英扭头一看,哥哥歪倒在圈椅上,嬷嬷和凌儿湘儿全躺在了地上。她吃惊地欲站起来,晟丰泽按住了她的肩:“这么大阵仗,本王琢磨着是不是进门得向你磕头行大礼,所以让她们睡过去了。”
只是昏睡过去。季英英松了口手瞪他:“药呢?”
晟丰泽俯下身,手搁在了圈椅的扶手上,将她罩在了身影下:“你应该求本王才对。怎么倒像是本王欠了你似的?打扮得这么美丽来迎接本王,就该像真正的仕女一样,语气温柔的说话才是。”
换作其他人,也许就忍气吞声好言好语地求他了。季英英忍不下这口气,用力去推他:“是你害了我娘!你给不给我解药?要不你杀了我,否则我就把你觊觎益州锦业秘方的事说给所有人听!”
就她这点力气无疑是蜉蝣撼树。晟丰泽任她拍打着自己,轻松捉住了她的手腕道:“还真是性烈如火。杀你不比摁死一只蚂蚁难。可是杀了你家满门,有什么好处?不过,如果你真要嚷嚷出去,我不保证不会改变主意。”
季英英用力想拔出手来,晟丰泽直起身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究竟想怎样?你说今晚子时会送药来。把药拿来,你可以走了。”季英英扭过头不想看他。
“南诏四季如春,百花怒放,山峦青绿,湖泊碧蓝如镜。是极美丽的地方。你们说南诏人是南蛮子。其实这个蛮不是野蛮之意,是性情耿直,憨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