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齐意欣让他回床上睡,顾远东翻身坐起来,低着头不敢看齐意欣的眼睛“这罗汉床太硬。你还是去睡那边的大床吧。”
齐意欣笑着摇摇头,将顾远东拖了起来,硬推着他到那边的床上,道:“好了。很晚了。我很困,就这么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顾远东心头一凛,想起跟康有才说的话,也不再推脱,自己去另一头的箱笼里又寻了两床褥子,铺到罗汉床上,还把大被子抱了过来,给齐意欣用。自己只留下毛毯。
齐意欣没有再说话。等顾远东上了床,她帮他放下罗帐,自己捻熄了屋里的煤气灯。借着外屋回廊上一点微弱的灯光,蹭到罗汉床边,倒下就睡了。
一夜香甜,齐意欣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等她醒来的时候,现对面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齐意欣叫了蒙顶进来问道:“二少去哪儿了?”
蒙顶手脚麻利地将罗汉床上的铺盖都收了起来,又将大被子抱到对面床上叠整齐,一边道:“二少和康先生出去了,说是有事。”
齐意欣不疑有他,跟蒙顶一起收拾屋子,又去准备午饭。
顾远东一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夏大都督派人来请了两次。才将他请过去,原来是江北的大都督成士群也到了,今儿三大都督要一起吃晚饭。
康有才当仁不让,又带着他的相机去拍照去了。
顾远东不在,齐意欣就有些食不下咽。随便喝了点粥,齐意欣就不想再吃了。坐到一旁学着做针线。
康有才一回来,齐意欣就打小丫鬟去请了他过来。
两人来到西次间里,蒙顶和眉尖在外面把守,不许人靠近。
“康先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顾远东今日回来的时候,一直淡淡的,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不同,可是齐意欣知道,顾远东心情很不好。
想来想去,也就是今日跟康有才出去了一趟的缘故。
康有才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齐意欣见康有才沉默不语,自己寻思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一事,抬起头,目光如电,看着康有才问道:“……是不是跟烟土有关?你们是不是去查烟馆去了?”
虽然不中,亦不远矣。
康有才也不再隐瞒,坦白道:“是,少都督对于从江东走私过来的烟土十分恼怒,一早让我找以前缇骑的兄弟帮忙,查一查那些烟土都藏在哪里。”
齐意欣又惊又怒,站起来,负手在西次间里走来走去,心里很是焦躁“自古有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是要做什么?江南有督府,有官衙,上面还有新朝政府,要他插手做什么?!”
康有才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知道,这种事极危险。特别是顾远东还不能用自己少都督的身份行事,甚至连护卫都不能带,生怕人一多,走漏了风声,让夏扶民有所察觉就更不好了。毕竟江南烟馆之事,跟夏扶民有没有关系,还很难说。
蜂麻堂的背后,到底是李家,还是夏家,目前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齐意欣更清楚,不论在哪里,只要跟烟土毒品沾了边,都是最危险的。
可是康有才也只是下属而已。顾远东如果执意要查,康有才也没有办法。
齐意欣走到西次间窗台下面的楠木扶手官椅上坐下,对康有才也道:“坐吧。跟我说说,寻到了没有?”
康有才四处看了看,只是点点头,又对齐意欣做了个手势,表示不能在这里说。
齐意欣也知道事关重大,沉吟半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康有才道:“记得别跟人说。我晚上问问少都督,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康有才愣了一下,才赶紧阻止齐意欣道:“小欣,这件事不是一般的凶险。您可千万别卷进去。”
齐意欣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你别看不起女人啊。说不定我的枪法比你还好一些……”
康有才苦笑着摇摇头。枪法好又怎样,人家人多势众,一人一枪都能将你打成筛子。
听见康有才这样说,齐意欣更是坚持,道:“多个人多份力。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康有才觉得顾远东肯定不会答应,倒是也没有再多劝,便告辞出去了。
齐意欣回到内室,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顾远东踉踉跄跄地回来,满身的酒气,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完全没法说话。
齐意欣一个人奈何不了顾远东,便叫了蒙顶过来,一起扶着顾远东进了净房,给他擦了头脸和手脚,服侍他睡下。
顾远东睡得沉,齐意欣却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顾远东醒了,想起昨天在外面探路时候的凶险,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藏烟土的地儿,剩下的,就是找机会溜过去,将那些烟土淋上桐油,就地焚烧就可以了。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能放了火就走,必须在那里待上一阵子,确保那些烟土都被焚烧殆尽了,才能离开。
这件事,顾远东不放心交给手下去办,已经决意要亲自出马。
可是要怎么找时机溜出去,既能达成目的,又能全身而退,而且不让夏扶民有所察觉呢?
顾远东眼看着珍珠罗帐幔的顶部,脑子里想一个法子,否决一个法子,又想一个法子,又否决一个法子,一时乱哄哄的,有些头疼。
齐意欣到天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儿,此时面朝外面,睡得正熟。
顾远东偏头就看见对面罗汉床上齐意欣熟睡的面孔,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眉目舒展,似乎在做一个美梦,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远东才现自己也在微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往后重重地靠在床靠背上。
床边帐钩上挂着的小金铃铛被震的摇晃起来,叮叮的铃声,惊醒了齐意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