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还算颇守信用,辛毗抵达成都的第二天,刘璋果然召集益州文武商议增兵北线,结果这个计划也在益州决策层的会议中以大多数票通过——不只一次劝过刘璋加强北线防御提防刘皇叔的益州众人,见刘璋终于开窍做出英明决策,当然是忙不迭的高举双手赞同,所以刘璋当天就决定往北线增兵三万,由刘璝和冷苞等将率领,北上增援白水、剑阁和葭萌等地关隘,还尤其是在最北面的天险白水关加驻了重兵。
唯一反对刘璋这个举措的当然是别驾张松,用的理由是益州军刚与刘皇叔结盟不久,忽然往北线增兵,怕是盟友会怀疑益州没有结盟诚意,结果因为王累指出与刘皇叔结盟的盟约上并没有约定边境驻兵数量,张松的这个反对就没能收到任何效果。张松无奈,只得又向刘璋说道:“主公,既然你决意向北线增兵,那么松也不反对,只是请主公最好遣使告知玄德公我军往北线增兵的用意,以免生出误会。”
“张别驾,主公调动兵马,是我们益州的家事,用得着派人告诉刘备原因吗?”黄权毫不客气的质问,又道:“如果事事处处都要考虑刘备的反应,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蜀中的山川地形画成图本,标注上行程远近,道路阔狭,府库钱粮,驻军数量,一起给刘备送去,让刘备相信我们绝无攻取汉中之意?”
张松的绿豆眼一翻,刚想反唇相讥,那边刘璋却挥手打断道:“别吵,别吵,都别吵。永年说得对,玄德乃是赤诚君子,不能让他误会了我们增兵北线的目的,黄主薄,你替我修书一封与玄德公,告诉他,我军增兵北线,不是为了防他,是为了提防曹操出兵偷袭西川。”
黄权一听差点没笑出声,赶紧连声唱诺,立即提笔作书,王累、张任和李恢等人也是哭笑不得,心说主公你倒找得好借口,曹贼没拿下汉中就敢偷袭西川,他就不怕大耳贼往他腰上捅上一刀,让他的南下大军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也好,越是这种荒唐的借口,就越是可以警告刘备奸贼不许乱来!
“提防曹贼偷袭西川?”张松自然是一听差点没哭出声来,心道:“刘璋啊刘璋,陶应奸贼在书信上,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增兵北线,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个目的为什么连我这个别驾都瞒?!”
于是乎,在一干益州忠臣的推动下,益州军增兵北线的计划也就成了定论,接着刘璋立即调兵遣将,安排出征队伍与出兵粮草,准备尽快把援军派往北线,王累和黄权等益州忠臣对此当然是喜不自禁,张松却是提心吊胆又满头雾水,生怕刘璋增兵北线是为了对付刘皇叔。不过这次会议对张松而言也不是毫无收获,黄权的那番气话就无意中提醒了张松一件大事,让张松生出了一个人所共知的念头,也立即就开始着手实施。
两天后,三万益州军向北开拔,其中一万还是益州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东州兵,由益州数得着的名将刘璝率领——别看刘璝的名气没有张任大,实际上益州军干掉庞统那场仗刘璝才是主将。出时,张任也到了城外给益州军送行,也再一次与王累、张任等人见了面,辛毗很主动的与王累等人打了招呼,已经知道辛毗来此不仅仅只是为了传旨的王累等人则心下警惕,不肯与辛毗过多交谈,态度自然颇为冷淡,辛毗也不介意,只是低声问道:“王从事,两天前对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王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低声答道:“我已经暗中通知北部各地关隘,让他们加强对过往百姓的盘查,不过你也别抱太多希望,大海捞针,想要查出什么没那么容易。”
“没关系,只要王从事能够明白我的善意就好。”辛毗也知道想靠盘查过往行人找出张松与刘皇叔的联络罪证,确实是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一样困难,只能是安慰了王累一句。然后有自主权的辛毗稍一盘算,又低声问道:“王从事,有一个不关贵军机密的问题,敢问季玉公决定增兵北线时,贵军重臣可有人反对?”
“佐治先生,这如果也不算事关机密,那我益州恐怕就没有多少更机密的事了。”王累毫不客气的说道。
辛毗闭上了嘴巴,知道王累等人还是没有信任自己,无奈之下,辛毗正想作罢,却无意中瞟见张松正在远处探头探望,显然是在偷窥自己与王累等人情况。现了这一情况,辛毗心中一动,干脆又低声说道:“王从事,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张松张别驾,肯定极力反对贵军增兵北线吧?”
王累的瞳孔猛然收缩,虽然还是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但脸上的惊讶神色却已经直接告诉了辛毗答案。辛毗心中有了底后,信心开始大增,便又低声说道:“王从事,如果你能多留心一下张别驾的情况,尤其是留心张别驾心腹家人出城北上的情况,我担保王从事一定能够心想事成,为季玉公保住西川四十一城。”
王累的脸色变了,怒道:“你想让我暗中监视同僚?”
“从事如果希望看到主公基业被他人夺走,可以不用这么做。”
辛毗低声回答了一句,然后抬步就走离了王累和张任的身边,留下王累和张任在原地对自己怒目而视。结果王累和张任二人正为辛毗离间益州内部而愤怒的时候,张松却走了过来,表情漫不经心的问道:“王大人,张将军,刚才那个许昌使者,在和你们聊些什么啊?”
“怎么这么巧?”王累和张任都是一楞,心说辛毗刚提醒我们注意张松,他怎么马上就过来打听情况了?狐疑之下,颇有智谋的张任眼珠子转了几转,答道:“他问我们主公和玄德公结盟的情况。”
张松的脸色微微一变,忙又问道:“那他主要问了些什么?辛毗不是来我们益州传旨的吗,怎么会这么关心我们益州的家事?”
“问盟约细节,还有我们与玄德公的通好情况。”张任又答道:“不过事关机密,所以我和王从事都没有告诉他。”
张松的脸色又变了变,然后露出了惟妙惟肖的欣然神色,赞道:“还是王大人和张将军谨慎,辛毗的主子陶应,那是出了名的奸诈卑鄙,最擅长以使者用计,听说曹操、袁绍和刘表这些人,都被陶应麾下的一个叫杨宏的使者给坑得死去活来,这个辛毗曾经在邺城卖主求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公还请谨慎处之。”
说完了,张松又客套了几句,便也是告辞离去,王累和张任却开始狐疑,其中张任低声向王累问道:“从事大人,你注意到了没有,我故意提到刘备的时候,张别驾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啊?他为何如此关心这件事?”
王累也是神情狐疑,盘算了片刻后,王累低声说道:“我的家人王安颇为机灵,常替我到张永年家里传递公文,与张府的下人十分熟悉,今天我让他再到张松家里送一道公文,乘机打听一下张永年府里的情况,看有没有张永年的心腹在这几天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