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对坐,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下完了这盘棋。皇后以前是个臭棋篓子,最近一阵子倒是棋艺大涨,楚华谨居然输了八个子。
“你还觉得着急吗不跳字。皇后让侍女端了个小小的玉钵过来,里面放着半钵乳白色的液体,还有一丝玫瑰的芳香。皇后一边将自己柔嫩的双手放到玉钵里慢慢搓动,一边问楚华谨。
楚华谨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自己刚刚输的一盘棋,答非所问:“皇后的棋艺越高超了。”
皇后抿嘴笑了,将手从玉钵里取出来,伸平摊直在身前。另一位捧着软白毛巾的侍女赶紧跪在皇后身前,拿了毛巾,抱在皇后的双手上,轻轻吸按,将水份吸收干净。
“舒凡活着的时候,经常劝本宫,说要是心里烦躁,就摆个残局,自己跟自己下一盘。时间长了,自然养气的功夫就出来了。本宫以前做不到,如今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打谱了。——你别说,还真是管用。”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下围棋能让人集中精神,心平气和,让人学会走一步,看三步,也能让人学会如何去设圈套,挑埋伏。
不是每个国手都能成为军师,但是每个出色的军师,一定是国手。
楚华谨想起裴舒凡,感觉很是复杂,对皇后道:“昨日是舒凡的冥寿。舒芬专程去大觉寺给她做了场大法事,要做三天三夜。”
皇后嗯了一声,点头道:“舒芬这次做得不错。明儿你同她一起大觉寺,帮本宫也上柱香。”
楚华谨应了,闷闷地回到自己家里。诰命还是没求下来,楚华谨不好意思回裴舒芬的院子,只好又回到方姨娘院子里,跟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打趣。第二天跟着裴舒芬一起去裴家接了两个孩子,去大觉寺继续做法事。
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府上,这天也迎来了圣上的颁旨内侍,特旨给贺思平的嫡长女贺宁馨和镇国公简飞扬赐婚,命他们即日完婚。
贺家接了圣旨,更是忙碌起来。
此时已是六月下旬,圣上着钦天监帮他们挑了个七月初七的吉日,离现在也只有半个月了。
好在许夫人有的是银子,简飞扬也不在这事上节省,两家又是领了圣旨,可着劲儿的花。
有钱就好办事。一应喜帖、礼服、嫁妆和仪式,都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办好。
贺宁馨这几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天天吃好睡好,等着做个美美的新娘子就成。
只是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自从圣上御旨赐婚之后,据说忙着帮大儿子准备婚事,一时着急上火,太过操劳,不幸病倒了。此次病势似乎来得沉重,一下子就起不来床了。
贺家大姑娘这次突然改了婚期,本就让人有几分揣测。若不是有圣上亲旨赐婚,又亲命钦天监挑的良辰吉日,很多人都会想岔了。而简老夫人这一病重,又有人猜简家是不是想“冲喜”,所以去请了特旨……
听见“冲喜”的说法,许夫人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若是以前她只是怀疑,现在她却可以确信,这位简老夫人,一定是故意的
到了出嫁的前一夜,许夫人依了大齐朝的习俗,去陪要出嫁的闺女一起度过在娘家的最后一晚。
娘儿俩一起挤在一张床上,悄声说着体己话。明天会是繁忙劳累的一天,意味着今天晚上娘儿俩不能说得多,影响了睡眠就不好了。
许夫人将贺宁馨揽在怀里,看见女儿乖巧的样子,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好象就在昨天,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一转眼,她就长大成人,要嫁做他人妇了。
“馨儿,你要记得,爹和娘会一直为你撑腰。不管你是在家做闺女,还是出嫁为人妇。”许夫人忙着先叮嘱这句最重要的话。她最痛恨听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自己的女儿自己疼,娘家永远是女人最初的、也是最后的退路。
贺宁馨把头埋在许夫人怀里,微微点了点头。——今日的情境如此熟悉,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出嫁前的那一晚。不过那时候,她的娘亲夏夫人更多得是担心两家能不能保全。而裴舒凡那个时候,更是壮志满怀,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去嫁人,是要去跟另一个不知根底的男人共度一生,而是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在另一个更广阔的天地里,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跟朝堂上的男人们一争高下
也许是她错了。上辈子的她,混淆了妻子和谋士的角色,所以落得最后的下场。可是再世为人,成为贺宁馨,她还是不愿意,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后宅女人。为什么女人只能是女人?为什么女人不能先是人?也能同男人一样,做出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