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根硕连长泅渡过江后,叶茹雪的心便始终揪紧着。
从正午十二点直到深夜十点,整整十个小时叶茹雪的美目就没有离开过黄浦江对面的炮台山,尽管此时天色早已经黑透,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可她还是坚持留在观察哨,时不时的就通过炮队镜看看黄浦江对岸。
叶茹雪有着近乎偏执的迷信,她觉得像刘连长这样的英雄,绝不会无声无息地被日军打死在黄浦江中,他一定会活着泅过江去,他一定会在江对岸建起一个前沿观测哨,然后引导东岸的炮兵对西岸的日军实施精确炮击。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叶茹雪的思绪,回头看,却是孙生芝营长走了进来。
看到叶茹雪还没有离开,孙生芝愕然道:“叶小姐,你怎么还没有回法租界?”
叶茹雪轻轻地摇了摇头,以柔弱却坚定的语气说道:“除非有刘连长的消息了,否则我是不会回法租界的。”
孙生芝皱皱眉,又问观测哨兵道:“还没有刘连长的电话?”
“没有。”观测哨兵摇了摇头,又指着已经接好线的电话机,对孙生芝说道,“我已经把电话线接好,可从中午直到现在,电话机一直没有响。”
“铃铃铃……”观测哨兵话音未落,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两个观测哨兵和叶茹雪顿时精神大振,孙生芝更是两步抢上前来,抄起话筒就对着那边怒吼道:“刘根硕,是你吗?”
话筒那头响起了刘根硕清朗的声音:“营座,是我。”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不错,是我孙生芝的兵!”
“回营座,我已经把电话机架在了炮台山顶,现在整个日军的滩头阵地还有他们的出击路线,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呢,哈哈,视野不是一般的好,我这就把射击诸元报过来,这边快要顶不住了,你那边赶紧炮火支援!”
孙生芝转过头来,吩咐观测哨兵:“快,马上转接各炮排!”
“是!”观测哨兵轰然应喏,赶紧将三个炮排的电话机接到了总机上,刘根硕在江对岸临时建起的前沿观测哨便与各炮排形成了直接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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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根硕并没有说错,守炮台湾的61师残部的确快顶不住了。
守不住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61师残部的弹药已经打完了。
激战之中,最后剩下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最先歇火,机枪手老白牛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徐十九高喊道:“营座,没子弹了!”
“营座,我也只剩两个弹夹了!”
“营座,我就剩下半个弹夹了!”
“营座,弟兄们都快没子弹了!”
老白牛的一声吼迅速引起了连锁反应,仿佛一瞬间,各连各排便纷纷弹药告急,其实认真说起来,61师残部能够从中午坚持到现在才弹药告急,已经相当不错了,若是换成新兵蛋子上来,原本那点弹药储备只怕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来。
徐十九冷漠地上好刺刀,然后冷冷地道:“全体都有,上刺刀!”
最后剩下的百十来个老兵尽皆神情惨然,却没有一个稍有犹豫,徐十九一声令下,老兵们便纷纷卸下刺刀,又将刺刀卡到了步枪上,然后端着冷森森的刺刀在战壕里排好队,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徐十九的身上。
只等徐十九下令,最后的决死时刻就要到来了。
直面死亡,老兵们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都已经到了鬼门关了,再想东想西也没有用了,自打披上这身军装,他们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现在,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但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小日本来垫背。
中国,炎黄子孙,绝不是好欺侮的!
徐十九就像一尊冰冷的钢铁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战壕里,头顶,日军的机枪、掷弹筒在空中出拖出一道道的流光,将幽暗的夜幕妆点得七彩缤纷,前方,一队队的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沉默着往前冲锋。
恍惚间,都可以听见日本兵的脚步声了。
就在徐十九准备下令全军突击时,一道并不怎么显眼的流虹忽然从炮台山另一侧呼啸而来,在越过炮台山顶之后便迅速下坠,遂即狠狠地攒入了日军的冲锋队列之间,遂即轰然爆炸,耀眼的火光之中,两个日本兵被掀飞空中,惨遭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