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极有眼色地说:“娘娘和夫人聊着,我带两位小姐到院子里转转。咱们缸里栽的莲花今天开了两朵。”
潮生急忙也跟着出来了。
两位陈小姐都很文静,不过妹妹看起来更好奇一些,左看看右瞅瞅。姐姐看起来大两岁,要稳重得多,乖乖被岁暮牵着手走。
烟霞宫里没有池子,不过有两口缸,栽着莲花,还养了金鱼在里面。叶子圆圆的有巴掌那么大,墨绿墨绿的,光亮亮的象搽了一层油脂,小鱼在叶子的边缘轻轻的碰啄,象是在尝这叶子味道可口不可口。
缸比这两位陈小姐还高,岁暮托着姐姐,潮生就抱着妹妹。好在她个子不高,力气还不小——没少干活儿练出来了。
“这花真好看……”
“姐姐,小鱼!”
两人看得兴致勃勃,潮生的胳膊却有点撑不住劲了,脸憋得通红。虽然这位小陈小姐不算太胖,可是这么托着她,时候一长也吃不消。看这二位还没有看够的意思,潮生肚里直叫苦。
岁暮体贴地说:“再去后面看看吧,后面有竹子。”
大陈小姐犹豫了下,小陈小姐直接说:“看鱼,不看竹子。”
潮生腿一软,差点儿把小陈小姐撒手扔下。
不行,再这么抱下去,没准儿真把这祖宗给掉缸里了。
潮生灵机一动:“那我给两位小姐说个故事好不好?就和这缸有关系的。”
这回大陈小姐先点头了:“是么?那你说说。”
潮生赶紧地把怀里这一位放下,两条手臂都酸得不行了。
她一边不着痕迹活动胳膊,一边说:“这故事说的就是缸,一群孩子在院子里捉迷藏……”
潮生简略地把司马光砸缸的故事略去人名讲了一遍,两位陈小姐都听得异常认真。不过等听完后,两人反应可大不相同了。大陈小姐拉着妹妹往旁边挪了两步,好象怕自己和妹妹也掉缸里去似的,小陈小姐却逮着缸左看右看,仿佛在寻摸这缸该从哪儿砸比较合适。
不过总算这两位不要看鱼了,潮生暗暗松了口气。至于这二位会不会落下什么水缸恐惧症,这个……咳,这就不是潮生责任了。小学课本上就有司马小弟迪砸缸的光荣事迹,也没见哪位小同学落下水缸恐惧症过——不过水缸这东西在现代可是怪少见的,不具有普遍性……
忽然身后有人说:“这孩子倒是机敏果决,不知此事生在何时何地?”
潮生和岁暮都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她们都没听见什么时候有人来了。不,最重要的是,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啊!
男人!
在**里只有女人和宦官,男人这种物件……太稀少了!
稀少到潮生进宫这么久……就没见过一个男人。
潮生还呆的时候,岁暮已经先跪了下去,口称:“奴婢拜见皇上。”
诶?这就是皇帝?
潮生和两位陈小姐慢一拍才跪下来,参差不齐地学着岁暮的话也说了一遍。
骗人!皇帝不都是穿着一身明黄身上绣着好多龙的吗?
眼前这人只穿着件天青纱衫,负手站在那里,看起来仿佛三十多,也可能是四十多,长相没看清。
不过潮生对这个时代男人的年纪没把握。入宫前见过一些苍老的男子,仿佛五六十岁了,可是实际上才刚四十。小孩子也都早熟,十三四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走街上看见大小孩儿牵小小孩儿,还以为是兄弟俩,结果人家是爷俩。
皇帝身边的人提醒一句:“皇上问你话呢。”
哦对,皇帝刚才问了一句。
潮生头也不敢抬:“回……回皇上,这故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人真事,也不知道出在何时何处。”
皇帝啊!这是皇帝啊!这个时代,这个宫里头最大的B!
皇帝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岁暮回过神,机灵起来:“奴婢进去通报娘娘,请娘娘出来迎接圣驾。”
对哦,皇帝怎么会出现在烟霞宫呢?
这应该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吧?
陈妃迅速出来迎驾,眼圈儿都红了,声音还微微颤。潮生跟着跪在一旁,心里百感交集。
陈妃冷板凳一坐数年,只怕皇帝早忘记这个人了。今天却突然间象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出现在烟霞宫,由不得陈妃不震惊感慨啊。
皇帝声音听起来倒是很随和:“平身吧,今日是爱妃芳辰,朕过来讨碗寿面吃。”顿了一下,又听见他说:“这位是陈少卿的夫人吧?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
陈夫人自然也是诚惶诚恐,虽然皇帝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可谁敢充这个大?
两位陈小姐也上来磕头行礼,小小的人儿,动作却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的,十分整齐。
皇帝来找陈妃,陈夫人绝不会在这儿充电灯泡,早早告辞了。潮生不够资格进屋,可也没闲着,小厨房迅速忙碌起来。寿面是早已经预备下的,可是皇帝来了岂能轻忽?人人都象上足了条,忙得脚不沾地。潮生跟着岁暮听候吩咐,里外传话,一直忙到天黑,呈上了晚膳和寿面,过了没多久,里头用完膳又撤了下来,岁暮一直候着,潮生也崩着弦儿不敢轻忽,肚子早饿了,只急慌慌地垫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