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的旁边,一座新的宅院,正在拔地而起。
这段时间,君媱从最开始的忙碌,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而之后因为家里有事,杨老爷子就带着妻子回去了,说是留下杨槐安和杜氏帮着君媱做饭,以及处理一些事情,只说是等着新房子盖起来,他再来贺喜。
君家的人并没有来帮忙,除了林氏在第一天过来帮忙做了一顿开工饭之外,也就偶尔君孝贤会趁着下午从私塾回来,跑来这里玩,因为和杨兴业年纪相仿,加上都是私塾的学生,所以聊起来比较有共同话题。
君媱盖新房,在整个泉水村近乎称得上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谁都知道君媱是因为伤风败俗被君家赶出去的,身无分文,这几年还要养活两个孩子,她没有地,当初离开君家除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如今这样的人都能盖上新房子了,说不吃惊那是假的。
不过是短短的数天,泉水村所有人几乎已经轮番来君媱家附近转悠过了,看见那渐渐有了雏形的二进院,眼神里渐渐多了变得神色各异,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更多的倾向就是,当初和君媱有一腿的那个男人回来了,还带回来很多的银子,那个新的房子,就是用那个男人的钱,建起来的。
有些人的眼神,君媱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这些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过的好,可以让那些人眼热,最好烧死才有意思。
果然,这些泥瓦工都是不愧是曹掌柜介绍的,不过是短短的十天时间,那幽静,雅致的青砖小院,已经完全建成,细心的他们还给君媱生了地龙,可以尽早的驱散屋子里的石灰味道。
新居落成,最少不了的就是席面,经过君正民和杨氏商量,他们准备在家门口,开设流水席,热闹上一整天。
君媱是觉得没什么,反正就算是流水席也不过就是一中午的时间,而就算泉水村人口很多,花七八两银子也足够了。
清晨,一向冷清的村口君媱家,毫无意外的热闹起来,不只是村里的七叔公家的人,就连里正家的都有人提着礼品向村口去了。
君媱今天很忙,确切的说,是快要忙翻了。
不过是个新居落成宴席,谁能想到,来吃饭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拨,别说是目前居住的院子容不下那么多人,就连加上新居的院落,也要分成两拨才行。
所以最开始,君媱就和家里一干女人决定,就分成两拨吃饭,一共二十桌,每桌是个人,虽然说是流水席,却是最难的,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你就会完全不知道,平时和谁关系好,和谁有各种各样的焦距,这也是住在村子里的好处。
就好比在现代,君媱住的是一座占地面积达五千平方米的欧式别墅,住进去两年多,愣是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媱儿,恭喜啊,新房子真漂亮,又宽敞又明亮。”马氏挽着一个中年女子的手过来,冲着君媱和蔼一笑,看见杨氏,就撇开马氏,上前两个人聊了起来,君媱不用猜也知道,那个妇人正是七叔公的大儿媳,平时和杨氏关系很不错。
君媱把马氏拉到自己身边站住,然后又招呼着随后而来的人。
“谢谢嫂子能来,简直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马氏顿时笑了,拍着君媱的肩膀道:“你呀,又抓到免费的劳动力咯。”
“是啊,看来今天来的人应该不少,也幸好昨天我爹准备的齐全,否则别说凳子,就连桌子都不够啊,对了,是不是还去你家借桌椅啦?”
马氏捂嘴忍不住闷笑不停,冲着君媱摆摆手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还别说,昨天晚上,三叔几乎转遍了这个村子,最少借了十几家吧,否则今天你家的流水席可就是真的要席地而坐了。”
“嗯,他一直忙到今天早晨,吃完早饭就被我娘赶去屋里睡觉了,省的中午的时候,没有人招待客人,现在我招待就可以了。”想到吃早饭时,君正民那憔悴的样子,让对他一直都很不满的君媱,也不自觉的有点心疼了。
“哎对了,那边的人就没有个信?送点鸡蛋啥的?”马氏碰碰她的肩膀,小声问道。
君媱听了,无奈苦笑:“我都把老太太快气出病来了,她没给我找麻烦就已经不错了,我也不指望这这个时候给我鸡蛋啥的,再说了,我怕这次吃了,下次不知道要让我吐出多少来。”
马氏听了君媱的话,在心里回味了一下,顿时也觉得她的话在理,不说老太太是个对银钱和吃食抓的特紧的主,单单就是大房的那个媳妇子,就让村里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了。
两人正在说着,就看到黄土路不远处,尘沙飞扬,两辆马车疾驰而来,其中一辆君媱并不陌生,正是十几天前在镇上看到的那个美人的马车。
果然,等那万众瞩目的马车在君媱门前停下,先是曹掌柜从车里出来,然后才看到后面的马车,一个一出场就带来百花盛开般气势的男人钻了出来,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无论男女,全部都傻在了当场。
“哎呀,君娘子,我可是没有迟到吧?”曹掌柜看到站在门前招待客人的君媱,热情的迎了上去。
君媱扯扯唇角,勉强笑道:“哪里的话,曹掌柜能来,简直就是蓬荜生辉,里面请。”
只是曹掌柜并没有往里走,而是指着身后的男子介绍给君媱道:“君娘子,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福运酒楼的东家,薛公子。”
“薛公子,里边请,寒舍简陋,别介意。”福运的幕后老板啊,还不错嘛,适合做她君媱的合作伙伴,等明年之后酿成的葡萄酒说不定可以作为销售合作伙伴。
谁知道薛离尘根本就没有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君媱,上身缓缓前倾,凑到她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如果我介意呢?”
围观的人纷纷都露出各种诡异的神色,所有的视线如同镭射光线一般,死死的盯着如同花妖般的薛离尘和表情慢慢僵硬的君媱。
在现场不少人的严厉,君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依旧没有改变,不够就是冲着免费的流水席才来的,谁想到居然能看到这么美的男人,而且那辆马车,一看就是造价不菲,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别说是后面那辆奢华的,就是前面那位掌柜的马车,在他们泉水村也是一辆都没有啊,一匹马可是要十几辆银子呢,有了这十几辆银子都能买几亩好地了,而且马终究是比不上牛来的有用。
如今看到君媱和一个如此俊美,甚至有可能身份高贵的人相识,不少的人心里都产生了酸葡萄的心理。
君媱只是在最开始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就抬手,轻轻的把面前这张妖娆的脸蛋推开,伸出手指,指向薛离尘那辆格外骚包的马车,勾起一抹没有传达到眼底的笑意:“薛公子,请上车,然后调转马头,慢走不送。寒舍简陋,怕是无法招待你这尊大佛。”
现在,轮到薛离尘傻眼了,这是咋回事啊,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不过,薛离尘是谁,天启国的大奸商,他敢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冲过他做第一,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换上了笑脸,“哈哈,君娘子说笑了,早就听曹掌柜说,君娘子有一手让人垂涎的好手艺,薛某不尝一尝,如何舍得离开。”
见他这副表情,君媱也就不好意思赶人了,看着站在一边冷汗直流的曹掌柜,她只能抱歉一条,对站在门前不远处的杜氏道:“舅妈帮我招呼着,我带这位薛公子进去。”
“哎,媱儿去吧去吧,这里有舅妈,薛公子远道而来,媱儿多陪着薛公子聊聊,喝杯茶。”杜氏刚才见到薛离尘对君媱那暧昧的动作,一下子就想歪了,看到这位薛公子那比女人还漂亮的相貌,不由得想,如果这就是媱儿的男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君媱脸都黑了,恨不得找只臭袜子直接把她的嘴巴给堵上。
茅屋正堂,君媱招呼曹掌柜坐下,然后不冷不热的冲着薛离尘摆摆手道:“薛公子请自便,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吃饭时自会有人上菜,吃完了就走吧。”
“君娘子,这……”曹掌柜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这是找死的节奏有木有。
岂料,薛离尘似乎并不因为君媱的态度而生气,撩起衣袍,优雅的坐下,好似屁股下面的不是普通的木凳子,而是龙椅一般,“君娘子好爽快,这种待客之道,似乎有点不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薛公子如此眼高于顶,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无法与薛公子比肩,能劳动薛公子驾临寒舍,吃一口小妇人家的饭食,那还真是三生有幸。”君媱现在的口吻,近乎有点指着鼻子骂人了。
“君娘子,还请……”曹掌柜此时恨不得给君媱跪下,求她不要说话了。
薛离尘却并不见有什么举动,但是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的汹涌不止了。
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女人真的是那个家伙的解药?而且还给他孕育了两个孩子?如果不是他想把她掐死,如果是,没办法,只能忍着。
眼看着他的脸色有点抽搐,君媱不禁勾唇无声轻笑,看来忍耐力真的很不错,算他过关。
想着,她对曹掌柜笑道:“曹掌柜,您先喝茶,我这就去厨房看看,很快就会上菜。”
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外面,已经有不少的桌子坐满了人,几乎都是一家一桌,也有的人少是几家熟悉的人拼成一桌。
看着那满满的一院子人,君媱心里不禁有点嗟叹:这就是社会百态啊,遇到便宜,越是关系差的越是要来占最大头,就像孙大壮家的,居然带着她家的那个混蛋儿子上了门,还和前段时间与君媱都过嘴的几个婆娘坐在了一桌。
新房子里的厨房已经彻底的运作起来,林氏,马氏,杜氏,甚至是杨氏和华氏都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洗菜切肉了。
华氏看到君媱进来,忙招呼她过去,俏声问道:“媱儿,今天来的那个富家公子,难道就是……”
“外婆,我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我心里有分寸,如果外婆真的要啰嗦,我就带着无忧和巧儿离开青山镇。”君媱很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不得不如此,万一以后有心人拿着她的婚姻去做文章,她还真是麻烦不断,虽然之前并没有什么苗头,可是以后随着她事业的慢慢展,必定会越来越多,孩子,名声,在金钱面前,什么都不算。
老太太一听,顿时就住了嘴,看着外孙女那一副无法商量的表情,心里就算是着急,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外婆不说,但是媱儿,只要有一点苗头,你都要和外婆我通通气,免得让我着急。”她依旧是不死心,那么好看的公子,如果是自己外孙女婿,那该多好啊。
“是是是,我知道了,只要有了目标,我一定第一个告诉外婆,现在呢外婆,这些才就交给外婆咯。”说着,拿起一边的围裙系在腰间,然后走到锅边,抄起铲子就准备开始炒菜,“二婶,你帮我烧火啊?”
“没问题。”林氏听了,起身去外面抱进一堆木柴,坐在矮凳上,开始往灶口里添柴。
君媱眼神绕着灶台打量了一番,看清楚了都有一些什么才,在心里做了一番思量,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外面最开始的一波是男人们先吃,二十桌,每桌八个菜,这在一般的农村流水席不算多,可也不少,但是君媱敢保证,她家的流水席绝对是最好吃,也是饭量最足的。
手里的铲子飞快的在锅里搅动,那嫩绿色的菜叶不断的咋锅里飞舞,等香味渐渐扑鼻而来,左手拿起旁边的瓷盘,右手铲动,一盘菜迅速装好,然后就看杜氏走上前,接过君媱手里的盘子,放在面前的托盘上,等放好四个菜,就端着出去了,没一会又回来,继续把他做好的才,送出去。
灶里火苗旺盛,在旁边炒菜的君媱都能听到呼呼的声音,这个厨房的锅,是一个灶口,两个灶台,在不浪费柴火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个锅子,这样就算平时君媱做饭,也可以一个蒸饭,一个炒菜。
第一道菜是芹菜炒肉,第二道是香辣狍子,第三道菜是白菜炖肉……
随着一盘盘的菜端出去,厨房里的女人肚子也是渐渐的饿了起来,而如此近距离的忍受着君媱的好手艺,简直就是一种幸福的折磨。
厨房角落处,马氏正和杨氏凑在一起清理猪下水,闻到一股浓郁的菜香味,不禁垮下肩膀,“三婶,你家的君媱做菜真香,我早上吃的可多了,现在被冲的都要饿死了。”
杨氏不禁骄傲的一笑,扭头看着正时而挥舞铲子,时而和身边的几个人说句话,顿时也觉得肚子有点饿,安慰马氏道:“你这媳妇子,不说还好,一说婶子也有点饿了。”
随后,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君媱盛的菜,每一盘量都很足,这对于那些整天土里刨食的庄稼汉来说,简直就是再合适不够了。
流水席的主食,绝对不可能是白面馒头,那样的话,别说二百斤白面看着很多,等结束之后还能剩下就不错了,所以君媱最开始就已经蒸好了,玉米面搀和白面和黑面,酵之后蒸出来的馒头,照样绵软可口,带着一股浓浓玉米的香甜。
为此,杨氏和杜氏可是凑在一起,足足蒸了有十大锅啊,如果不是有人顺手牵羊的话,估计是足够了。
因为外面人很多,一些男人吃完离开,紧接着女人和孩子就赶紧坐下,然后杜氏又是马不停蹄的重复着上菜的动作,不过虽然累,她的面上和心里却很高兴,只因为每一个尝过饭菜的人,都忍不住对做菜的人竖起大拇指,纷纷说菜有多好多好,然后向杜氏打听是不是请的厨子,后来听她说是君媱掌勺之后,不禁面露诧异,似乎是有点不相信,杜氏就喜欢看那些人这种表情,每每都能让她有极大的满足。
至于老屋里的薛离尘和曹掌柜,也是看着一盘盘菜上桌,然后被那股浓郁的菜香勾的食指大动。因为这一桌客人比较特殊,曹掌柜对君媱来说也算是有着知遇之恩,所以君媱特地好心的看在曹掌柜的面上,格外的加了两个菜,而主食,自然没有给他们吃三合一馒头,君媱决定做韭菜鸡蛋的锅贴。
曹掌柜,说实话确实有点饿了,但是下人岂能和主子一起用餐,于是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家少爷先用餐,他等着随后在用。
于是这一张大桌上,十个菜全部被一个人悠闲的品尝着。
薛离尘看着面相并不如酒楼,却香味扑鼻的菜,用筷子每样夹起一点,放在碗里慢慢品尝,没吃一种眉毛就会舒展一站,等全部尝完之后,只觉得齿颊生香,回味悠长。
“曹爷爷,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娘亲做的饭菜不好吃?”门帘掀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相貌的男孩子。
曹如行一看,是巧儿和无忧,忙笑着说道:“自然不是,你们娘亲的手艺很棒,只是曹爷爷要伺候少爷用菜。”
无忧淡淡的瞥了一眼薛离尘,第一眼就有点不喜欢,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而是他居然让曹爷爷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伺候他用餐,真是太过分了。
只见无忧一手牵着妹妹,走到薛离尘面前,抬头看着他盯着自己的样子,不自觉背后泛起一阵恶寒,这个男人的眼神,好恶心。
而薛离尘自然无法理解一个不到四岁孩子眼神所表达的意思,他唯一看的津津有味的就是,面前这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如此近距离一看,果然和那位爷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个男孩子更是,不说是相貌,就连表情和动作,都有种那个人的翻版,如果有人告诉他,这个小男孩不是那人的儿子,打死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