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御厨如京剧般变化莫测的脸色,直至唐芯离开御膳房,返回若凌居,仍记得真切。
她哼着轻快的调子,手里拎着早上打包的膳食,优哉游哉晃回寝宫。
“小春,你瞅瞅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啦,”她推开门,一脸春风得意的踏了进去,“今儿,我可是大丰收哦,不仅有吃的,皇上还下旨赐给我两件衣裳穿,真是看不出来啊,他表面上冷得像块冰雕,其实心地还是挺善良的,知道体恤下属。”
是个知暖知热的好老板。
成负值的印象略微提高一截。
话刚落,余光就瞥见了背对着她,站在圆桌边动也不动的小春。
这丫头该不会乐傻了吧?
搁下食盒,她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手掌轻轻一拍小春的肩头:“和你说话……呢。”
余下的一个字,在见着小春无声流泪的面庞时,停顿了一下。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齐妃她们又跑来这儿找茬了?”
妈蛋!敢趁她不在,欺负她的人,当她是死的不成?
唐芯气呼呼地卷起袖口,甩头往殿门走去。
“主子!您别去。”小春唯恐她意气用事,一个飞扑,从后紧抱住她的腰身,“不是齐妃娘娘!”
“那是谁?说!”她替她找回场子!
小春起初是不愿意开口的,但在唐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下,只能选择投降,将来龙去脉说给她听。
“主子自打进宫以后,一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宫里那些奴才个个攀高踩低,私扣咱们的吃穿用度,主子带进宫来的饰,都被这些害虫要走了,奴婢看着这天渐渐凉了,想去内务院要些被褥、木炭回来取暖,可他们……他们却狮子大开口,要五两银子!”说到这儿,小春委屈得直掉金豆子,“主子入宫时带的银两,都用光了,奴婢翻来找去,就剩下这么一点儿。”
她摊开手,将掌心里的一串铜钱递给唐芯。
“奴婢求他们网开一面,但他们却怎么也不肯让步,主子!奴婢哭,不是觉得受了委屈,是为您不值啊,您和齐妃平起平坐,为何要受到这等羞辱?”
唐芯的脸色由青转黑:“难怪上次我坠湖回来,你去御膳房找吃的,竟要带着银两傍身。”
敢情不是宫里的规矩,而是针对她的差别待遇啊。
“哼,想把我当肥羊宰?我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手指利落穿进吊钱,往小春腰间一别,“收好,这可是咱们所有的家当。”
“主子?”小春被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不轻,“您没事儿吧?”
主子好像很生气,可过去主子动怒时,不是这样的反映啊。
“我好得很,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唐芯眼冒精芒,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似已有了主意。
夜深了,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抹黑窜出若凌居。
“要不咱们回去吧。”小春一边贴墙走,一边说,“万一被宫里的侍卫现,说不定会被当作刺客的。”
“怕什么?夜黑风高的,谁会现咱们?内务院确定是走这边儿?”她指了指岔路口左侧的小道。
小春乖乖点头,余光不停打量着四下,时刻做着一旦行踪曝光,就撒开步伐狂奔,引开追兵的准备。
内务院愈近了,就在这时,红廊前方出现了两道鬼祟的人影。
“主……”小春刚要出提醒,嘴就被唐芯一巴掌捂住。
丫!这种时候叫什么叫?存心想被人现吗?
唐芯风疾火燎的拽着小春扭头就跑。
“什么人在那里?”巡逻到附近的侍卫听到脚步声,高举着火把成群结队的往长廊赶来。
跳跃的火光渐次连成一片,前有追兵,后有生人,唐芯被堵在台阶上,逃无可逃。
“容妃娘娘?”领头的侍卫队长对她这张浓妆艳抹,粗鄙不堪的面庞可不陌生,一抹不屑飞快闪过眉宇,敷衍地行了个礼,“敢问娘娘,您大晚上不在寝宫里待着,何故前来此处?”
小春双腿微缠着,轻轻拽了下唐芯的衣袖:“主子,怎么办啊?”
她们还在禁足期,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该让皇上生恶了。
唐芯捏了捏她的手,双眼缓缓闭上,旁若无人的往台阶下走。
“娘娘?”侍卫队长面露疑惑。
步伐不停,很快,她就走到了人群前列。
这女人该不会是撞上了什么脏东西吧?
无人现一抹披着黑色貂毛大氅的峻拔身影,悄然踏入旁侧的竹林里,那双泛着憎恶的黑眸,正望向这处。
“皇上,是否需要通报?”李德压低声音问。
沈濯日轻摇了下头:“且看看她又想玩何种把戏。”
唐芯闭着眼,直挺挺撞上一名侍卫的肩头,秀眉微微一拧,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
“呀!”她连连倒退,“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目光在周遭一扫,她一拍脑袋:“本宫又犯病了?”
接收到她投来的眼神,小春霎时醒悟过来,赶忙接话:“是啊,您这神游的毛病可不是又犯了吗?往常只在寝宫内走动,今晚不知怎的,竟一门心思往外走,奴婢不敢拦着,坊间的老人们常说,人在神游的时候,不能强行唤醒,否则,会魔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