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艺门的卓书生此时已退了回去,长生殿道姑中一个胆儿大的女道士忍不住柔声问道:“李,李公子,玄机姐姐如今还好么?”
李道玄一愣,这才想起鱼玄机就出身浮游观,急忙恭敬的对那长生殿的道姑们行了一礼:“道玄代玄机姑娘多谢诸位姐妹关心,她如今很好的。”
那群道姑个个低头笑了起来,再抬头时都带着温柔神色,有个道姑瞥了一眼那六艺门,嘟囔道:“还什么礼仪之道呢,不如李公子知书达理的,看着让人喜欢。”
长生殿的女道姑们都是花样年华,女孩儿的心性最是团结的,这些妙龄道姑既喜欢这位道玄公子的风姿,更因占着鱼玄机的关系,竟然齐齐走到了杂门修士的队伍一旁,那武媚娘悄悄的走到李道玄身边,打量着他说道:“果然是个俊俏的公子儿,怪不得玉真姑姑那么喜欢你。”
李道玄面对这稚气的武媚娘,见她身形高挑,两眸之间带着一股如猫儿般的狡黠,也只能苦笑一声。
那常随见公子只不过露个面,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拉动了浮游观的女道士们,精神一振,指着那场中已被冷落到恼羞成怒的三个书生笑道:“你们谁先来啊。”
那六艺乐门出身的中年书生立刻走了上来,再清清嗓子朗声道:“吾乃范阳卢氏,建安大豪卢植七代孙,卢文锦是也,今日来讨教一下曲乐之道,不知哪位高贤能出来一试?”
他说的恭敬,但那自骨子里的骄傲却显露无疑。
常随呵呵一笑:“原来卢兄喜欢唱曲儿,那正好,咱们这里也有位喜欢唱曲儿的。”他说着回头喊道:“曲老六,今日带着家伙了么?”
杂门人群中缓缓走出了一个鼠目猴腮的老头儿,走到场中,却伸出了舌头转了一圈,这才擦擦口水猥笑道:“常爷,老六的家伙就是这条舌头,时时带在身上呢。”
那卢文锦见对方竟然派出了一个猥琐的老头子,气得身子乱颤,勉强镇定了心神,怒声道:”优伶腌臜,也来学唱,让你见识一下上古仙贤的韶乐!“
卢文锦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凝定心神,片刻后才自袖中捧出一支紫云玉箫出来,放在口中试了几个音,便吹奏起了一曲九韶古乐。
九韶古乐乃是上古六乐之一,又被称为大韶。
《庄子·天下》曾记载曰:“舜有《大韶》。”庄子这么简单四个字,说的却是这九韶的古老可贵之处。
卢文锦吹奏的这一曲乃是九韶之中的《箫韶》,只听那远古之音悠悠自紫云玉箫。
李道玄不禁暗暗点头,虽然这六艺门看起来有些迂腐,但这卢文锦确实有些本事,那本来是幽怨缠绵的箫音,在他的口中竟有了几分高古澎湃之气
。
诸人耳听这远古之音,只觉身处之地仿佛变得悠然深远,九韶之乐乃是三皇时代的庆典之乐,那卢文锦吹到绝妙处,便用出了丹海灵力,以灵催音,更是美妙绝伦。
但见周边浮尘缓缓飘起,那浮屠塔下的大地为之一净,便是那围观的诸人也被儒家灵力催动的乐曲之声打动,只觉得热血澎湃,心中激动不已。
卢文锦一曲已到了完结处,尾音尚在诸人耳边回荡,整个浮屠塔边都笼罩着一种高古深远的意境。
李道玄跟着这曲调的节奏默默等着,待那古乐似乎到了最后几个音符的时候,忽然运转灵力,以狮吼式暴喝道:“好!”
这个好字如惊雷一般震动了场中所有人,李道玄那凝结五元的冥灵之力借助了百兽行的威力,顿时将那卢文锦的最后几个音符全部压了下去!
那卢文锦一曲古韶乐被这一嗓子震得差点前功尽弃,脸上一道红潮闪过,却是拼了性命,将所有灵力吞吐在音符之中,还是将最后的尾音奏了出来!
但毕竟是不够完美,他吹完便低头伸袖悄悄吐了一口鲜血,丹海已是重伤。
卓书生心中恼怒,但李道玄确是叫好赞赏,也没什么可说的,上前扶着卢文锦慢慢退了下来。
李道玄微微一笑,心道就算这场没把握,但震伤了这卢文锦,也算是暗中先赢了一场。
他确实没有信心,毕竟这古韶之乐不是一般乐曲能对抗的。
那站在场中鼠目猴腮的曲老六轻轻扯着自己的弯胡子,连连点头,先望了常随一眼,砸吧砸吧嘴,摇头道:“巍巍然有些味道儿,就是没有唱词,有些不美!”
他说着低头干呕了几声,再抬头哼唱起来。
曲老六哼唱了几句,渐渐转了调子,隐隐便是刚才那卢文锦的《箫韶》之调,但经他唱出来,却有了几分猥琐之意,只因那哼唱之声一会儿粗重,一会儿细吟,竟然有些勾栏之中的味道儿。
围观的六艺门都是大哗,愤愤掩袖低骂起来。
曲老六哼着哼着,忽然高声唱出来:“罗衫乍褪,露尽****雪白;云鬓半斜,羞展凤眼娇睐。唇含豆蔻,丁香再逗,巍颤颤轻舔玉杵,羞答答半蹙眉头;臊得俺,只吞着箫儿,闭眸承受,风紧嫩柳岂胜摆……”
这曲老六还是和着刚才那《箫韶》之调,但语声柔媚变作了那浪荡女音,待唱到女子含羞吹箫的关键地方儿,还做出兰花指点了点那正在修复丹海的卢文锦,最后却癫狂的双手虚合,仰头做着不堪入目的抚箫动作,口中继续长道:“……哟!惹厌的手指溜入来,竟把奴的花瓣儿乱掰;挡不住蜂颠蝶狂,黄花嫩蕊堪怜爱;柳眉儿颦,蜂腰儿摆,哪禁得雨骤云驰、浪涌风裁……还是羞把郎箫含,道一声奴儿不行了。“
他唱到最后一句,收了声,”娇滴滴“的望着那面色有些黑的卢文锦道:“卢郎啊,那箫儿吹得可真好。”
这一曲终于结了尾,那卢文锦口中嚎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满天桃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