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政知堂,阿殷正要如常的在门外侍立,就见常荀一身贵公子的打扮,不知从那儿寻了把折扇抓在手里,上前招呼定王,“殿下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去拜访那位大名鼎鼎的薛姬,殿下可有兴致一同去?”
“不去。”
“殿下就算不去,也该叫旁人也沾沾这油水吧。陶侍卫——”常荀走到阿殷跟前,上下打量着,“这些个侍卫里就数你最卖力,每天站得跟松树似的,就连殿下都夸你。今儿给你多半天休沐,跟我去看美人儿如何?我好歹也是定王府的司马,身边带个侍卫,也更气派。”
他是定王挚友,更是定王的得力助手,有时身边缺了人手,也会跟定王暂借。
阿殷看向定王,那位抿唇肃容,未置可否。
这般神情,照往常就是默许了,阿殷并不知这薛姬是什么人,对看美人也没兴致,只是依命行事,少不得要陪着这不正经的常荀走一遭。她跨前半步拱手为礼,一个“遵命”还没说出口,定王却发话了,“回来。”
阿殷咽回声音,有些诧异。
定王却是随手指了另一个侍卫夏柯,“带着他。”
常荀嘿嘿一笑,“这个看着就笨,不够机灵,卑职还是想带着陶侍卫。殿下,那薛姬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没听说,带陶侍卫过去,更好行事。”
“她今晚值夜,不能乱走。”定王不再理会无理取闹的常荀,竟自入了政知堂。
剩下阿殷跟夏柯面面相觑。
定王选出来的八个侍卫分左右卫队交替值守,每队从当日的辰时开始,值守十二个时辰。每天值守的四名侍卫从清晨开始便护卫定王出入,一直到晚间戌时二刻,若是定王这边无甚大事,便安排三人到值房暂时歇息待命,只留一人值夜,以备定王随时召唤,直到次日辰时换班。
这值夜的人自然是轮流来的,阿殷这队四个人,阿殷排在最末,今日按理该夏柯值夜。
可既然定王都这么说了……
不管是他无心记错,还是有意为之,万事都得听他的命令。
阿殷同夏柯换个眼神,各自以眼神同意调换这回值夜的次序,夏柯道声“遵命”随失望的常荀离开,阿殷便又恢复了松树的模样,侍立在门口。
是夜用罢晚饭,到得戌时二刻,瞧着定王这里没有旁的吩咐,队长便带另外两人去值房暂歇,阿殷则还是笔直的站在政知堂外,听夏夜里此起彼伏的虫鸣。
随定王前来的官员在酉时就已回了住处,此时政知堂内就只有定王一人夜读。
这座都督府比不得京城里的定王府,那边有整个王府长史司来打理万事,处处妥帖,这边虽在定王住处安排了伺候的人手,政知堂内外却不许闲人踏足,此时就只有阿殷站在阶前沐浴夜色,随时准备应付定王端茶递水的召唤。
她执刀而立,檐下昏黄的灯笼光芒笼罩着修长高挑的身段,在她身上添了层柔和。
定王坐在长案边,就着临门处半掩的窗扉,看向值夜的女侍卫。
确实很美,容貌和身材都极出色,加上那身有别于其他姑娘的飒然风姿,刚柔兼济,十分出挑。定王从前不怎么在意女色,一则是那些珠翠绫罗看着头晕,再则平常也没对哪个女子留心过,如今因阿殷的身份留意多看几眼,他不得不承认,门外这个女侍卫,从容貌到身材都很好看。
只是不知道这惑人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什么居心。
她是临阳郡主府上娇养着的人,明明可以在京城的繁华温软里安稳度日,却甘愿远赴西洲,吃苦受累的做一名小小侍卫;她也是西州刺史姜玳的外甥女,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原本该多拜访来往寻求庇护,可她却跟这个位高权重的舅舅没半点往来,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愈发叫人疑心——
就像陶靖和冯远道深藏的交情,就算旁人不知道,他却还是能敏锐的觉察。那么在陶靖和姜玳客气疏离的态度下,会不会有深的来往?毕竟前者是骑兵都尉,后者是地方大员,都是西洲举足轻重的角色。
定王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注意到这个女侍卫了,欣赏又怀疑,却又瞧不出太多端倪,在闲暇的时候总是毫无防备的袭入他的脑海。
他从前可没在姑娘身上费过多余的神思!
定王想要收回目光,却见远处一盏灯笼挑来,有人随着灯笼移动,正缓缓靠近政知堂。
即便隔得远还看不清面孔,可这都督府里能有几个女眷,敢这般前来政知堂?
又是秦姝。
定王不悦,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