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一直架着裘洋往山下走。
起初裘天海还妄图跟着,后面被春谨然在裘洋手背上划出的血丝,吓得再不敢动一步。
但摸着良心讲,这他妈也是裘洋的苦肉计!他自己把手背往刀尖上撞你有招儿?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就不单单是一道浅淡血痕的问题了!所以说,孩崽子若是横下心想做什么事,那真是怎么狠怎么来。
为啥长江后浪推前浪?
因为后浪更他妈浪!
就这样,春谨然一行人终于摆脱追兵,疾行至半山腰,与刚走了半程的郭判、丁若水汇合。
“怎么回事?”诡异的阵容组合让全然不知情的两位同伴一头雾水。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现在要马上带大裴走。”这会儿春谨然早已放开裘洋,从祈万贯那里接回裴宵衣,于是一边说着,一边又紧了紧胳膊,以更稳地架住比自己还沉的男人。
丁若水看出裴宵衣的不妥,当机立断:“回若水小筑!”
春谨然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即便是多年交情,也不是人人可以做到什么都不问便将明摆着是个麻烦的人往自己家领。
与丁若水是无需多言,但对另外一个人,春谨然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想到一句干巴巴的:“裘少主,大恩不言谢。”
裘洋一脸生无可恋,恶寒地拍落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白眼狼吧。”
春谨然莞尔,若不是架着裴宵衣,他或许会忍不住给少年一个拥抱。不过,呃,可能得不到太友善的回应。
青风上前,将一个物件交到春谨然手里:“这是青门的腰牌,你拿着它,到山脚之后从西面离开,我爹一般在南面转悠,西面看守的青门弟兄没有认识你的,你就说是我朋友,他们不敢拦你。”
春谨然握紧腰牌,心中一片滚烫。
他看看青风,又看看祈万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两个字:“多谢。”
“快走吧,”青风抬手轰人,“别耽误我俩回去弃暗投明。”
春谨然扑哧乐出声。知道刚才的事情必定会传到青长清耳朵里,青风这是要回头找补了。至于能否自圆其说颠倒黑白,春谨然对青三公子有足够的信心。祈楼主嘛,跟着青风混,也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总之,一切过错都往我身上推就是了。”连裘洋都挟持了,春谨然现在基本可以放心大胆地破罐破摔。
青风和祈万贯没应声,但眼神分明写着——当然要往你身上推,还用你说?
明明还想笑,可眼底冒出的却是热气。春谨然垂下头,不想让友人们看见自己的失态,太丢人。他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修来这么多仗义的兄弟!
“行啦,再磨蹭又不知生出什么变故,”祈万贯催促,“赶紧走。”
春谨然不再耽搁,把裴宵衣往肩膀上又架了架,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丁若水连忙跟上,也帮他架人。
走没两步,春谨然才现郭判还在,诧异地问:“你干嘛跟过来?”
郭判一脸理所当然:“我本来就和你们一起的啊。”
春谨然服了他的心大:“那是之前,现在我是挟持沧浪帮少主救走天然居余孽的江湖罪人,你就不能再跟着我们了!”
“那我干什么去?”郭判问得很是迷茫。
春谨然咬牙切齿:“和他俩一起去追捕靳家母女,权当你就是过来帮忙的,继续做你的郭大侠!”
郭判总算明白过来,这是春谨然替他想呢,但眼前这俩人架着裴宵衣的艰难样,怎么看怎么别扭。思及此,郭判索有了决断,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将裴宵衣捞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不等春谨然和丁若水抗议,直接拍板定案:“我送你们到山脚,再去装大侠。”
所以说大侠就是大侠,即便身上还有伤,健硕的身体根基仍在,架着个大男人,脚下仍虎虎生风。除了不能用内力,施轻功,简直看不出曾被人开膛破肚,至今腰上还裹着浸满金疮药的布条。
有了郭判相助,再加青风的腰牌,逃离战场的过程比春谨然预估得要顺利许多。到了山下,他先将丁若水和裴宵衣藏好,后用轻功偷回了栓在南面山脚的马,两个人将裴宵衣放到马上,小心翼翼赶路到最近的镇子上后,才又找了一辆马车。
十日后,终于顺利抵达若水小筑。
一路上裴宵衣又犯了三次病,最初仍是春谨然摇铃铛,后来丁若水用银针试了几次,终于试出了可以封住蛊毒的穴位。封穴后的裴宵衣陷入昏迷,其实他的体力早已透支。
回到若水小筑,丁若水帮春谨然将裴宵搬上床,之后又叮嘱了春谨然一些需要注意观察的事项,便一头扎进书房,继续翻找那本行踪诡秘的记载着蛊毒的医书。
相比萧瑟的崇天峰,若水小筑已春意盎然。
微风从窗口吹进来,撩拨床上人的丝,像个顽皮的孩子。春谨然上前赶走它们,自己抚上了男人的头。明明看着乌黑如瀑,摸到手里,却意外的并不柔软,有点硬,有点扎,同主人的性格一样不讨喜。
一滴水落到男人的唇边。
春谨然俯身,用舌头轻轻卷走。
淡淡咸涩在舌尖化开,然后,更多的水珠落到男人的额头,鼻尖,脸颊。